郑斯琦轻轻拿过了乔奉天手里的笔,腾出一只手来再次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抚。
这样一个动作,其实是很平凡本真的。几乎是所有人降临在世,从或父或母那儿,体悟过得第一份宽慰。它本身,就有极强的安抚的意味。郑斯琦似乎深谙这点。
“放轻松,深呼吸试试。”
乔奉天听他的话,深深吸气,满含消毒水味儿的冰凉空气灌进鼻腔里,刺激着脆薄的鼻粘膜。
等再吐出一口气,意外地觉出短短一刻的释然舒缓。他转过头去看郑斯琦,看他极淡地微笑一下,把笔塞回了自己手里。
“签吧,别怕,你哥哥在等着你呢。”
乔奉天提笔,用力攥紧,潦草急速地划出了自己的名字。像是交付又像是躲避,手一颤,推开了签字板。
准备手术到送进手术室之间的间隔很短。抢救室的大门大开,护士高举着输液瓶,扶着床上的氧气枕,拨开周遭驻足观望的人群。另一个护士推着病床跟在医生的后头,脸朝着人群。
“让一让让一让,麻烦让开一条通道!乔梁家属!乔梁家属?”
乔奉天立刻小跑上前。
“在,在!”
“跟着去六楼手术室,人手不够,过来推一把床。”
乔奉天点点头,伸手去抓床栏。不知到该对焦何处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到病床上的人的脸上。心也像被猛捶似的大力一恸。
乔梁还是那个模样躺在床上。只是那头比乔奉天不知乌多少,浓多少密密黑发被干干净净地剃掉了。彼时乔奉天不过乔梁腰高,就羡慕他发质极好,不像自己,细软一把,一点也不褐黄。
头顶裸露的青皮上,还有两道因为不甚心细,手一颤,刀片留下的几道细长血痕。
距离更近,看的更清楚,更让乔奉天呼吸不畅,手如同抖筛般徐徐颤抖。乔奉天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咬牙忍了一路,却只因为一头无关紧要的头发而已,自己就要忍不住掉眼泪了。
“对不起对不起,等一下。”
乔奉天忙不迭松了手,背过身子捂了下脸。
“你走我后面推。”
郑斯琦虚搭住乔奉天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后带。
“别哭。”
傍晚六点三十,手术开始,点亮的红灯,六成的把握。
大事当前的人,常常喜欢把常规的事情戏剧化,无限放大小范围的概率因素。多不愿去想那个六成,反而自虐似的要去揪着那四成不放。乔奉天ròu_tǐ凡胎,也一样。他不知道如果乔梁救不回来,他该怎么办,他,林双玉乔思山,乔善知,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许多东西对乔奉天而言,似乎也失了大半的意义。
巨大的哀恸与恐惧无助再次没上心头。
乔奉天往郑斯琦边上靠,揣在衣兜里的手正紧紧握拳。
“现在的医生,说话会给自己留很大的余地和弹性,那种身经百战的老医生尤其是,比如这种主任级的。”
走廊里,郑斯琦开腔开的莫名其妙。可那沉沉缓缓的调子一进耳,就能让人心生些微的心安。
“什么意思……”
“就是说,六成他们说的很保守,甚至可以讲,他们在真实情况下往下压了至少两成。医生都是这样,随便一刀的阑尾炎都说八成,是为了留后路。利南市委医院的脑外的手术技术一直是西南一流,很精湛,不是让你盲目乐观,但也不要杞人忧天,恩?”
“……真的么?”问的小心翼翼。
郑斯琦也不知道,都是电视剧里瞎看来的。
可与其排山倒海地重复没用的“别慌别怕”,不如把事情分析地条理清明去佐证洪陈心底里的渺小希望。需要安全感的人不会去过多纠结其中的对错,要的只是那一句话。
“我姐是这里的护士长,相信我。”
郑斯琦点点头,挪一点身子,让自己的上臂挨上乔奉天的右肩。
“他不会舍得你,也不会舍得小五子的。”
手术室外的惨白的灯光投在发顶。
郑斯琦突然想到季寅,也是病重,也是在利南市委。
只是这个人,连手术都来不及捱一遭,人就抓不住了。现在猛然想起来,依旧像恍惚不明的一场混沌大梦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反复看了急诊室的故事,但应该还有很多关于医学方面的硬伤错误。
包涵包涵
感谢每一位阅读到这里的你们,晚安
第44章
杜冬夺命连环又来了十一二个电话,挂一个他打一个,挂一个打一个,乔奉天的手心儿都给震麻了。
“接吧。”郑斯琦望了一眼,“再不接他要报警了。”
乔奉天一愣,抿了下干巴的嘴巴,按了接听,“恩?”
“哪呢?!!丫一回头就没影儿了操!电话不接!屁都不说一声儿我这急的头发都薅没了你二大爷的兔崽子!”杜冬张嘴一通喊,震的乔奉天太阳穴突突一跳,赶忙把听筒拿的远了点儿。
“丫说话啊!!哪儿呢!”
乔奉天咳了一嗓,“……利南市委医院。”
“医院?”
“我哥这边……出了点意外。”乔奉天咽了一口,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郑斯琦的沉静侧脸。
杜冬骑着借来的电驴,压着交通法规线,一路一百二十迈的飙车过来。等乔奉天在回廊拐角见了他,发现他满额都是沁出的薄汗。
“怎么样?什么情况?人没事儿吧?”杜冬边走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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