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政亏空案给京城上空带来的阴霾总算过去,原先还缩着头的官宦人家眼见的确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终于松了紧绷着的弦。
过了清明便是端午了,趁着端午前后,结亲的办喜事的络绎不绝,成日里都是爆竹噼啪声,不知道的,还当今年的年比往年晚了几月过。
有高兴的,便有不高兴的。
长缨公主府就已经连着几个月没开过公主府的大门了。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公主府必定是要办雅集花会的,公主最喜欢那些个鲜艳妩媚的女孩子,说她们都像是枝头上的花朵儿。
可是今年公主府却毫无动静,冷冷清清的。
长安长公主叹一声气,蹙眉一样样的把礼单都给对好了,交给管事的姑姑,又问长史:“送过去了?”
公主府的长史便点一点头:“都送过去了,只是并不曾见到长缨公主,听说是病了。”
确确实实是病了的,李韶是长缨公主的半条命,如今儿子这么仓促间死了,她哪里能一时缓过来呢,长安长公主面上忧色更重,许久才说一声知道了,让长史按照人家,一户户的上门去送端午的粽子。
回头见着女儿,朝她招一招手叫到跟前来:“明天便带你进宫磕头送节去,你准备好了没有?也该好好预备起来。”
她替仙容县主整理了衣襟,看看女儿手腕上带着的一对绞丝双环白玉镯,衬得女儿的手愈发的晶莹圆润,便笑了笑:“多过去看看桂娘,她如今遭逢变故,恐怕一时缓不过来,你们从前向来是要好的,可不能就这么生疏了。”
长安长公主总是事事都这么周到,从不拜高踩低。
仙容县主看她一眼,咬着嘴唇低声应了是,隔了会儿才犹豫的问她:“是不是.....是不是桂娘这事儿,就不成了?”
李桂娘家出事出的这么急,这是她并不曾想到的。
不过就是一二月之间的事,长缨长公主府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到现在,还降成了公主府,李韶的死对于长缨公主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可更加恐怖的是,李韶的死还让隆庆帝对于长缨公主府的不满更上一层-----李韶是偷偷跑回京城的路上死的,要是他不死,就真的跑回京城来了。
可他跑回京城,岂不是在跟隆庆帝故意对着干打擂台?
仙容县主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李桂娘就是个蠢货,三言两语的,从来禁不住挑拨。这样人,长缨公主和李韶若是管得住也罢了,他们偏偏要纵着她,纵着纵着,便纵出事来了,谁也怪不得。
长安长公主替女儿抿了抿额前的碎发,大有深意的看她一眼,懒懒的往后靠在座椅上笑了一声:“你说呢?闹到如今这样,圣上敢把她给谁?”
这枚棋子眼看着就这么完完全全的废了。
既然已经废了,自然什么用处也没了。
倒也不是没有,自家女儿友爱姐妹的好名声,倒是还得靠着她传出去。
长安长公主笑一笑,又道:“得啦,娘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必定让你如愿的。”
仙容县主羞得红了脸,挽着母亲的胳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才低声瓮瓮的应了一声是。
可等到第二天提前去宫中送礼,长安长公主竟没能见到皇后,反而见的是德妃,不由大为吃惊。
德妃也只是笑,她如今亦有了五月多的身孕了,因着冬天穿的厚,倒并不怎么显怀,只是小腹处微微隆起,对着长安长公主也还算是亲切:“娘娘身上不大好,如今宫务由我领着。”
长安长公主便很是担忧:“娘娘凤体违和?我们很该侍疾的......”
德妃便放了手里的描金白瓷茶杯,慢悠悠的摇头:“恐怕是照顾小皇子太过尽心的缘故,太医说是偶感风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娘娘身上既不大好,便懶怠见人......”
说完便招手唤来一个宫娥,让她们去凤仪宫通报一声。
果然等那小宫娥回来了,便回禀说皇后娘娘说请安便不必了,她身上如今不大舒服,一切事请德妃料理便是。
长安长公主心便猛地一跳。
方皇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说不舒服了起来?
为着宫务交给了德妃,皇后连月子都不肯坐满三月,一个月就起来了,可是现在才拿回去多久,竟又肯放出来?
是出了什么事了?
长安长公主一路心跳个不停,等回了公主府了,还觉得手脚都是凉的。
等一镇定下来,想了想,才让人去把长史寻过来。
长乐有先帝宠爱,长缨惯会掐尖卖乖,可她也不是没倚仗的,她嫁回的是她母妃的娘家袁家,袁家虽然比不上金陵李家,可是家中却俱是文臣,祖上还出过两个尚书,底下的人不说有祖上那么厉害,可是眼光却是不错的。
所以她这么多年,向来规行矩步,从来没犯过什么过错。
顿了顿,她就问:“最近方家......”
她思来想去,觉得外头的传言若果真是真的,那真是没见过比方皇后要更蠢的人了。
长史点一点头,见长安长公主皱了眉头,便道:“若是您说的确实,那恐怕是真的了。”
方家发了那么一笔大财,根本藏不住行迹,嫁女儿铺张浪费得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又到处买房子买田地,还说要重新回家修祖祠去,连阴阳先生都请回老家去了。
怎么会没人传?
私底下都传遍了,说是方家仗着是小皇子的外家,现在就开始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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