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旨。”赵肃说完,又想起自己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这话说得有点不伦不类,不由微微一窘,幸而天色尚黑,对方也没注意。
从赵肃口中,朱翊钧对西洋又多了不少了解,以至于之后的泰西传教士来华,受到接见,本以为天朝皇帝对泰西知之甚少,不料朱翊钧张口就来,如同亲见,不由大为惊奇,自此收敛了小觑之心,这是后话了。
“肃肃,你怎么对泰西的情况如此了解?”
赵肃面不改色地随口扯谎:“臣从小在长乐那边,家乡有人出海谋生,下了南洋那边,听过一些见闻,后来到了莱州,开放港口,也接触了一些外来的商人,所以知道得多些。”
朱翊钧点点头,没有生疑,又叹道:“朕虽然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但总觉得眼下朝廷内外,要解决的事情实在多得很,心里又未免焦躁了些。”
实际上赵肃觉得也是,他身临其境,才知道很多事情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这个时期究竟会不会像前世一样成为明朝衰落的转折点,也就要看这十几年了。
但如果他也流露出着急的情绪,只怕皇帝会更加焦躁,故而只能安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慢慢来罢。”
朱翊钧嗯了一声:“张师傅着手吏治,以他的雷厉风行,朕也不是太过担心,若是因下手太狠,得罪了人,这事朕自是要保他的。你在工部,海禁一事也上点心,回头朕与张师傅说说,把市舶司也划到你手下。”言语之间,少年的帝王气度隐约可见。“只是眼下军队废弛,纵有戚继光、谭纶这样的人才,也是杯水车薪。”
“陛下英明,所以臣以为,军队需要改革,不过得等张阁老整饬吏治之后,再来动军队这一块,就名正言顺,也容易很多。”
“如此说来,朕倒想让戚继光上个条陈,他治军多年,对军队弊病再熟悉不过,朕想听听他怎么说的。”
“甚善。”赵肃觉得他这阵子进步飞快,不仅思虑周全,行事稳重,而且气场越来越足。
却不知朱翊钧为了赶上他,也为了不被张居正挟制,暗地里付出不少心血去学习。
两人说得兴起,便靠在床榻上聊着,有赵肃在侧,朱翊钧精神头十足,一聊就到了天色吐白,外头侍卫过来询问皇帝是否回宫,结果等里头门一开,发现皇帝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
侍卫不敢问,只得迭声请他赶紧回宫,否则太后怪罪下来,他们担当不起,朱翊钧只能跟赵肃道别:“老师,那等你明日进宫再说罢。”
他心中对赵肃有份情愫,却也没失了尊敬,更不愿旁人对赵肃有丝毫怠慢,所以在人前,素来都称老师或师傅,以示敬重。
赵肃也行礼道:“恭送陛下。”
朱翊钧又说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赵肃将他送到门口,目送着他离去,一转身,便瞧见贺子重靠在门口。
“昨晚歇息得可好?”
“还好,就是没人抵足而眠,秉烛夜谈。”贺子重漠然道。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与你说。”赵肃拎着他进了两个孩子的寝室。
里屋按照赵肃的设想布置过,一张偌大的婴儿床,周围挂着五颜六色的小鸡小鸭,都是布缝起来的,里面塞满布絮,还有铃铛,风车等等玩具,不一而足,这些都是赵肃根据记忆中的印象,把后世婴儿床的摆设照搬过来,牡丹和连翘照顾孩子尽心尽力,又有乳母和下人,照顾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此时两个婴儿刚刚被喂饱,神采奕奕的眼珠子到处乱转。
馒头比较活泼,富有倾诉欲,瞧见有人来了就咿咿呀呀乱叫一通来,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语言。而汤圆比较安静些,莲藕似的小手挥了几下,对着父亲边流口水边傻笑。
“义、父?”贺子重重复着刚才从赵肃嘴里冒出来的词。
“不错,让他们认你为义父,将来也要如待我一样孝顺你。”赵肃笑道,一边握住汤圆的小手回应他的热情,暗自可惜没有摄像机可以记录孩子的憨态。
“我是鞑靼人。”贺子重语调生硬地陈述。
“那又如何?”赵肃挑眉。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当官,会被弹劾,而我会成为你的把柄。”
赵肃淡淡道:“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你的身世了,你是大明的子民,谁敢说不是?等你以后在军中建功立业,就更无人敢小觑了。”
“军中?”贺子重蹙眉,被他一个接一个丢过来的消息轰炸得有点茫然。
“我已经给戚继光写了信,过阵子,你就可以到他那里报到了,当然,职位不会太高,怎么也得从小兵当起,但在他手下,如果你能力突出,也不会被埋没的。”
先前贺子重每回看到禁军侍卫,脸上表情都会有细微的波动,赵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把贺子重绑在身边,这样太过自私。他武艺高强,又不怕吃苦,天生是军人的料子,不该只是保镖侍卫的角色。
“我不走。”贺子重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在床上扭来扭去的婴儿。
赵肃沉声道:“子重,你是我兄弟,而不是家丁,你应该有更好的前程,不该浪费在这里。我现在是京官,不用再像前几年那样到处奔波,也就不需要什么保护了,而你就像一把剑,再锋利的剑,如果很久不用,也会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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