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蜻蜓停在了何肇一手中的糖上,可惜他正偏头与苏迦说话,没有注意到。
苏迦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越跳越快。好像有什么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果然,一道闪电划过,清迈上空雷声阵阵,暴雨倾盆。
饶是有先见之明的何肇一也没料到雨来得这样快。他皱了皱眉:“糟糕,我以为时间足够,就没有带伞。”
盛夏的骤雨来得迅猛。同样猝不及防的游客们四下躲雨自求多福,刚刚还人满为患的长街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苏迦回头看了一眼何先生:他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显出难得的狼狈。苏迦忽然心情大好,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来,他拉起何肇一的手,道:“何先生,跟我来。”
他们在污水横流的小巷里奔跑。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像是逆风执炬,又像是引火自焚,他顺从于一种原始而凶猛的冲动。
苏迦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这里有一块夜市店家留下的塑料遮雨布。他一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另一只手还拉着一条湿漉漉的手臂。
急雨如跳珠,雷声轰轰然。
整个城市中,似乎只有这尺方之地是静的。又实在是太静了,静得苏迦能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静得他能分辨何先生平缓的呼吸。
他开心地发现,手下的这一小块皮肤泛起了令人愉悦的暖意,又想到这升温的源头原是自己,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就是这个瞬间,就是这样,且让时光凝止,流年不动;此时此刻,山呼海啸僵尸入侵世界末日,统统都不值得一提,再没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了,除了让身后的这个人热些、热些、再热些。
于是,他的手得寸进尺地向上、向上、再向上。
而这一次,他没有遇到拒绝。
苏迦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一时半刻都不能再等了,他不假思索地转过身,热切地向那人献上了自己的唇。
在唇齿相依的那一刹那,他想,原来是真的,山呼海啸、僵尸入侵、世界末日,原来真的都不值得一提。
这个吻是如何结束的?事后苏迦千方百计地从记忆中打捞,却仍然一无所获。
他只知道,当他从近乎灭顶的迷狂中落地的时候,已经被何先生送上了双条车。苏迦注视着面前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和司机轻声交谈,递去一张泰铢,又抬起头来回视自己。
何肇一最终还是被淋得透湿,形容不复端肃,然而他的目光依然是沉静的,过于沉静了,沉静如同两口幽深的井,苏迦在里面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怎么才能这样!怎么做到?怎么就……
然后何先生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奇异地安抚了他,那不知所起的汹涌波涛于是有了去处,就此平息了、温顺了、驯服了。就在这个瞬间,苏迦又听见了雨声,轻柔如同梦呓。
而其实那句话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何肇一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用他一贯的语气客气地叮嘱:“回去好好睡一觉。”
已经很夜了,雨还在下。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柴油发动机粗野的声音劈开雨幕。车灯在地面上甩出长长的弧形光。
苏迦眼睁睁地看着公路两旁的阔叶绿植迎面驶来,又飞速后退。整个过程周而复始,无断无尽无休止。
他胸口发烫,脸颊滚热,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是些什么。
千株秀树,万条冷绿,碧而无情。
一路车声雨声,此身迷蒙如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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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骤雨繁花 rain and flower 完
第四章 行星组曲 te
东南亚狂暴的雨季吹响了号角,田间的工作骤然清闲了下来。一群荷尔蒙和心思同样不安分的年轻人当然不甘心困在这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里,更何况再恶劣的天气也拦不住某些人天性中的活泼好动——换作安德鲁的话说——“连芝加哥的暴风雪都拦不住我”。米娅那辆下一刻就要散架的自行车,邻里仅有的一辆摩托车,甚至田里犁地的牛都或多或少地被安德鲁征用过,成为他雨林探险的交通工具。
一个雨后的傍晚,苏迦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匹马载着浑身透湿的安德鲁越进围栏,惊得院子里大小动物们齐声高叫,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经历字面意义上的鸡飞狗跳。
“安德鲁,你要是早生一百五十年,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探险家。”
“你是在夸我吗?”安德鲁把湿透的衣服从身上剥了下来,接过苏迦扔给他的大浴巾,擦了擦头发。
“我当然是在夸你…………你能把衣服先穿上吗? ”
“米娅也说我在马上很像牛仔!”安德鲁炫耀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腹肌。
“女人因为对牛仔存有浪漫幻想,通常选择视而不见马会踢人的事实。”
“不会的,班吉特别温顺。”
“它还有名字?”
“拉达告诉我每一匹马都有名字!”
拉达是这个小村庄的村长,也是这群志愿者们名义上的领队,长得瘦小又精悍,却天生不苟言笑,御下更是严厉,大概若非如此,无法镇压这群没一刻安分的捣蛋鬼。苏迦是再守规矩不过的人了,尚且对拉达有些畏惧,更不要提他那些时刻蠢蠢欲动的同伴了。可是,有人就是能让拉达这样端肃冷淡的长辈都甘心纵容,苏迦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讨人喜欢,大概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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