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云来客栈,却见天边阴云四起,雨脚将至,果然不多时便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山路湿润,满眼青意,越栖见冒雨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久,绕到了后山一个僻静处,见一小小水潭,周边几株花树临崖而栽,曲折幽然,满枝花苞待放不放,随风著雨簌簌而颤,岸边青石如镜,偶有水鸟轻破水面,飞掠而过,留得几声清鸣,正是个绝好的所在。
惜乎此地虽好,已有人捷足先登,越栖见刚踩着青石行至花树下,猛一打眼,只见一双璧人衣袂轻飞,恍然神仙之态。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越公子。”
叶鸩离如此笑言。
他眼睫毛又长又翘,沾了些雨水的湿气,毛茸茸的密密匝匝,苏错刀略低着头,一手给他撑着伞,另一手轻抚在他后颈上,眼神里的宠爱呵护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样的眼神,自己见过的……越栖见如梦初醒,当胸贯入一柄巨斧也似,一颗心已是白骨遍野。
身无内力,冻饿欲死,在月牙峰顶病得只剩一口气时,都不曾真正后悔过,虽悲愤虽伤痛却什么都能原谅,只因为背他上山的路上,无意中回头看到过这样一个眼神。
这种眼神是刹那月满、魂魄花开,再怎么做戏也做不出来,却不料他给予的唯一这一点真,却是隔岸的火光,别人手中的热汤。
自己翻翻覆覆拿出来温存回味的情愫,竟根本只属于叶鸩离,自己不过是个捞月的傻猴子,水中望了一眼月亮的倒影,便以为碧海青天夜夜心,就此不知死活的折腰沉沦。
这个人伤自己,真是不留余力却又游刃有余,总在伤无可伤之处,再寻出一处可以下刀的,锋利淋漓的割将下去。
“越公子……”他此刻的神色多半惹着了叶鸩离,叶总管从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立即笑道:“你一个废物,来怀龙山干什么?”
“来瞧你的桑云歌好表哥么?嗯,宋无叛就住玄字一号房,你去那儿或者能找着,记得顺手买条裤子给他,表兄表弟的,光着屁股双眼瞪单眼,难道真要亲上加亲么?若他已经跟桑鸿正一般的被采得脱~阳死了……就不必买啦,光屁股躺棺材,有板有眼的倒挺快活。”
说罢自己觉得十分有趣,奈何苍横笛不在身边,否则定会接上一句“公子高见”。
苏错刀无可奈何,却纵容的微笑,道:“阿离,别胡说。”
转眼看向越栖见:“宋无叛还用得着桑家,不会就这么采了桑云歌,你且安心。”
他目光淡淡扫过,看越栖见就像看一棵树或是一块石头。
血液在瞬间冻结,越栖见甫一开口,声音便已沙哑:“杀人不过头点地,叶鸩离,我也是个人……你莫要逼我太甚。”
叶鸩离挑了挑修长的眉,笑得狡黠剔透:“当真是本座逼你么?越公子,你这话说得好没来由……活像我娘没我爹就生了我一般。”
说着不屑的撇了撇嘴,满脸本座又被冤枉了的神情:“你恨错刀就直说,喂,你恨他么?”
叶鸩离问得饶有兴致,越栖见却再不愿泥土般任由践踏,默默从怀中取出药瓶,放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夜未莲对经脉旧伤……比地涌金莲籽药效更好些。”
简单一句话,耗尽了仅剩的所有力气,想再说什么,急促的气息从喉咙挤出来,却是谁也听不懂的模糊破碎。
苏错刀凝视着他的手指,原本白皙无暇的关节处赫然几个紫黑瘢痕:“在月牙峰顶冻伤的?为何不治?”
越栖见抿着嘴不答,雨里待得太久,发梢直往下滴水,衣衫也浸得有了沉重的湿意,他大病初愈又没半点内力,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寒战,随即喷嚏接二连三,形容落汤鸡也似,愈发的狼狈不堪。
那伞下的世界想来温暖干燥,离自己也不过几步之遥,但这几步却是天堑鸿沟,不得飞渡。
叶鸩离却顾不得别的,只盯着那只不起眼的白色瓷瓶,欢喜之极,连声道,“这可多谢你了!”
他一向刻薄刁钻,这几声多谢却是发自肺腑,颇为真心。
上前几步就想拿起药瓶,却被苏错刀一把扣住手腕,拖了回来:“我不要。”
叶鸩离愕然,忙道:“我会先给阴堂主瞧瞧的……”
越栖见这个人想用就可以扒~光,但他给的药却不能张嘴就吃,这样的道理叶总管怎会不明白?
何况阴烛龙就在云来客栈,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他辨识不出的毒,却不知苏错刀为何执意不要?
叶鸩离心念数转,终究不得其解,念及苏错刀多年来饱受腿伤之苦,不禁又急又气,琉璃样清浅的眼睛都红了。
便是嗟来之食,食之又有何妨?打小儿内堂长大,庄崇光床榻上滚过来的,谁还在乎这个?鹰立如睡虎行如病,忍得一时,吃完就翻脸,这样的事情苏错刀还干得少了?庄崇光的尸体还明晃晃直挺挺的躺在宫主墓群里呢!
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叶鸩离越想越是无端的惊惶不安,一双美目寒光流动,剡木入窍也似直钉越栖见,恶意呼之欲出。
越栖见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问道:“你不要……是什么意思?”
苏错刀冷冷道:“意思就是……多谢越公子厚赐,本座无功不受禄,还请收回罢。”
越栖见一怔,露出一个微弱的笑意,话中不掩讥诮:“你何苦再做戏?除了这瓶药,我再没什么值得你骗的。”
苏错刀扬起手掌,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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