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枕是个从底层小吏爬上来的四品大吏,所以患得患失的心境比谁都严重,现在已经紧张的脸色发黑,口唇也哆嗦的上下不规则颤动着。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仍旧在努力的遏制着内心的恐惧,不使自己过分失态。
“秦大夫执法如山,你我这次算是难逃一劫了,但秦大夫也向来赏罚分明,如果能够在短时间内将真凶……将真凶擒获,说不定还有戴罪立功的可能……”
严庄说出这话时,连他自己都没有底气,想想在一刻钟之前还期盼着能够接掌千牛卫这个掌握着巨大权力的新建衙署,然则此时却已经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大尹……”
元一枕的接茬的时候有些结巴,还有些迟疑,但终究是还是说出了口。
“大尹,下吏第二次赶赴十王宅时,就已经拷掠了相关人等,实情十分明了,就是陈留王李素杰饮剑自戮。所以,所以,这个真凶已经不可能抓得到了……”
闻言,严庄嗯了一声,他对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意外,陈留王李素杰的饮剑自戮明显是和废太子有着牵连的,想要轻易结案,又谈何容易?
一时间,他显得有几分沮丧,思忖了良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道:
“你我各自陈述实情,向秦大夫请罪去吧!”
按照严庄以往的性子,他一定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将元一枕推出去做替罪羊和挡箭牌。然则,一种直觉告诉他,秦晋不是安禄山,未必会按照他所预想的去处置事务,一旦搞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
念及如此种种,不如踏踏实实的承认错误,也许还有缓和的余地。
元一枕有些不解的看着严庄,这位大尹看起来并不像是敢于担当的人物,他还担心严庄为了自保而推自己做替罪羊,可现在看来,竟有意与自己一力承担。
如此,元一枕反而有些歉疚,说到底,严庄所负的责任也就是失察之责,可大可小,现在郑重其事的要去向秦晋请罪,这就让他内心很是不安,很是过意不去。
“大尹,此事皆因下吏自作聪明而起,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大尹又何必,何必再牵连进来呢?”
严庄苦笑:
“我不想被牵连进来,难道就牵连不进来了吗?笔墨这里都有,赶紧写好了详情,随我去神武军帅堂吧!”
元一枕不想放弃,又道:
“下吏,下吏去政事堂寻两位相公,不管是哪位相公看到了公文,下吏,下吏就算使出吃奶得劲,也,也要说服……把那份公文要回来,至于布告,就说,就说张贴错了……”
“愚蠢!京兆府张贴布告,岂是儿戏?这种借口,你当世人可信?”
其中,还有另一则原因,那就是严庄的心中十分明了,自己坐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碍了夏元吉和第五琦的事,只是因为秦晋力挺的原因,才没有表示反对,他们巴不得自己出了问题丢官去职呢,又怎么会将到手的机会拱手让人?
“算了,政事堂的那两位相公巴不得我死,又怎么会放过你我一马呢?不去求他们或许还好,倘若去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思忖再三,严庄还是提笔在纸笺上写下了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大约小半个时辰以后,他双手将纸笺提起,又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抬起头来,却见元一枕还提着笔在那痛苦的沉思。
“快些吧,晚了,可能问罪的使者就到了京兆府!”
“不,不会吧,秦大夫的使者会,会有这么快?”
话音未落,却见书令史急惶惶奔进了中堂。
“大尹,大尹,秦大夫的使者到了……”
书令史的话音并不大,但落在严庄和元一枕的耳朵里,却犹如炸雷一般,在这一刻,绝望的情绪蔓延开来,甚至超过了恐惧本身。
“快,有请!”
艰难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严庄的身体也瘫软下来,他知道,今日这一劫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很快,一名军吏被引到了中堂。
“敢问,哪位是京兆少尹元府君?”
那军吏一连问了好几声,元一枕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之下,竟将公案上的笔墨纸砚稀里哗啦带了满地。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失态不失态了,赶紧躬身又带着僵硬的笑脸行礼。
“我,我就是……”
那军吏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慌慌张张,又满脸猥琐之相的家伙竟是堂堂京兆少尹,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说道:
“秦大夫有请,请即刻到神武军帅堂,有要事!”
说话十分简洁,甚至一个字都不会多。
“敢问,敢问将军,秦大夫召我何事……”
话还没问完,军吏已经走出了京兆府中堂,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大,大尹,这,这如何是好?”
元一枕带着询问和求助的目光看向严庄,严庄也是一脑门的雾水,但他毕竟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见那使者没有提及自己,便已经揣测得七八分,此事或是与他无关,心中至少放下了几分,便安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使者有礼而来,虽然态度冷淡,却未必是坏事啊!”
这话当然是带着安慰性质的了,可元一枕又岂会将安慰当真,最终他也觉得想躲是躲不过去的,只得将未及写好的书状揣进腰间皮囊,又郑重向严庄一揖,便摇晃着去了。
元一枕很快就抵达了神武军帅堂,通报了姓名官职之后,把守辕门的军卒就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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