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曾逝去的记忆乍然翻起,那为药物所压制的情绪如决堤的潮水奔涌而来,冲破了心头战战兢兢的高堤,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和神识,巨大的痛苦和空虚也随之而来。
她没有完成他们的愿望,她一败涂地,唯一倾力押下的筹码已经输了个精光。
欲仙垮了,欲仙帮倒了,太子活着,太子活得更好。
那个人……那个她一生中唯一钟爱过的男人,已不在这个人世间。
那自己呢?为什么还要留下?为什么还要苟活?为什么还要卑躬屈膝地侍奉那个害死他的人?!
她手上的器物纷纷落地,砸出了一片零落破碎之音。
在众目睽睽之下,菊妃娘娘昏了过去。
腊八是正式进入年关的重要节日,庄嬷嬷一大早便守在天香的寝房里头,汇报着府里为了过年的诸多筹备。
天香被自己的田产庄产搞得云里雾里,只得连声道:“好好好,这些事嬷嬷处理就好,我只要有肉吃就行了。”
冯素贞谢道:“民间有谚:‘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些持家的事,有劳嬷嬷多费心思了。”
庄嬷嬷一板一眼道:“这都是老身应该做的——说到腊八,往年这个节日公主都是在宫里头过的,今年是成婚后头一遭在自己府里过。不晓得驸马爷原先对腊八节可有什么讲究?”
昔日的冯家有继母打理,冯素贞自然不会插手处理这些事,她对腊八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结,便随和道:“也就是喝个粥吧,府里只要把粥熬了就好,其余都从简吧。”
庄嬷嬷却道:“驸马有所不知,这粥却不是我们自己能随便熬的。”
“哦?”冯素贞不解。
天香笑道:“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天家重视腊八这个节气,除了宗室的宫宴,按照惯例,皇家会御赐五谷杂粮给京里的朝臣用来熬粥——对于自受了伤便始终在喝粥的天香而言,这算不得什么恩典。
“……早些年是直接熬成粥分赐的,后来才发现,寒冬腊月,这粥到了人家手里早已成了冰疙瘩,恩典也就成了折磨。圣上思虑此事,便直接赐了五谷杂粮,让百官家里自己熬煮。”庄嬷嬷将来龙去脉都详细解释了一番。
冯素贞连连点头,心里却是暗自感慨:天子脚下的京官,说是极富极贵,但腊八这样的节日里,却连自家锅里的材料都做不了主。
刚过了午,宫里果然来了人。
明盔亮甲的禁卫军护送着几车谷粮进了府,冯素贞不仅咋舌:“这是熬一顿粥用的?”
前来宣旨的小太监对冯素贞笑道:“公主府连下人带庄子上的佃农,好几百口子,自是需要这么多粮食的。”
冯素贞欠身客气道:“有劳阿监,按公主的脾性,是要留你们在府上喝酒歇息的。不过天子赐粥,泽被深广。想必你们还要奔波去其他府上,便不多留了。我府里也有府兵,门口也有京营的卫兵,就让他们来搬运吧。公主赏了些金豆子,还有劳阿监带几位禁军大哥去喝两杯暖暖身。”
那太监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冯素贞递来的钱袋子,笑眯眯道:“驸马爷放心,我们几个是陛下特拨来的,只有这一趟行程。今儿个腊八,除了送粥,陛下还特意让小的带了医婆,来查看下公主的伤势。还请驸马爷准许。”
冯素贞笑道:“陛下关爱公主,这是父女天伦,哪里需要我准许?”她嘱咐桃儿将医婆引到了后宅去探望公主,自己在前堂招待那太监。
上了茶后,二人闲谈起来。
“这位阿监有些面善。”
那太监谦卑道:“小人是司礼监的顾全,一直在御书房侍奉,做些掌灯弄炭的活计。您觉得我面善,许是在御书房打过照面,只是您不知道我的名字而已。近来因着太子临朝,离不开王总管的襄扶,皇上这才拔了我来跑腿儿。”
“顾全……”冯素贞这才想起日前来府,被天香挡在门外的也是这人,心头莫名涌起了一丝尴尬来。她随口道:“顾阿监是个伶俐人儿,来日定然有大前程。”
“哦?”顾全眼里蓦地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就又低下了头,“借驸马爷吉言。”
两人聊了几句,一个禁卫军入了堂来,在顾全耳畔耳语了几句。
顾全面上浮起一丝喜色,却很快又收敛了回去。
冯素贞察觉到异样,不禁暗暗提气问道:“怎么禁军兄弟送粮送了这么久?”
顾全起身笑道:“驸马爷莫要担忧,只是我带来的兄弟里头,恰好有个妙州府出身的。他仿佛在府里遇到了熟人,这才来与我知会一声。”
冯素贞心头骇然,却仍镇定道:“哦,这么巧?公主府上确实有位前妙州府的知府,他是公主的客人。”
顾全欢喜道:“那敢情好,公主的客人便是皇上的客人,既然公主身体抱恙不能入宫,那么便让这位妙州府的客人入宫去,想来也不算失了礼数。”
冯素贞秀眉一蹙,转身便要唤人告知天香,却听到身后的顾全慢悠悠道:“小人带来的这医婆,医术平平,却有一手独门本事,寥寥数针,便能让人自然昏睡而不伤神识。想必近来公主伤口愈合得有些难受,应该要多睡上一会儿。”
冯素贞双拳紧了又松,深吸了口气问道:“顾阿监此来,到底是什么缘由?”
顾全笑了笑,向着宫廷的方向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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