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说,这也是儿子的命?”
陆母一下子就失去了声音。
三十而立的年纪才遇上一个喜欢的人,结果刚拥有就失去了,所有的憧憬跟规划都变成一堆浮光泡影。
人都不在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这样巨大的打击,没有人能承受的住。
陆匪不吃不喝,也不操办后事,就那么把自己跟一具尸体关在房间里面。
陆父陆母哪儿都没去,就在门外守着,不停对门里的儿子说话,嗓子哑了,人晕过去,醒来了继续喊。
第三天,房门开了。
不是陆匪从里面打开的,是陆父终于指使动了保镖,让对方跟另外两人轮流将门踢开的。
保镖犯了大忌,没有雇主的命令就私自行动,这在业界是决不允许的,却不得不被形势所迫。
他们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硬汉,在看到房内的场景时,愣是倒抽了一口气。
头发白了大半的雇主靠坐在床头,青年躺在他的怀里,脑袋搭在他的肩头,他搂的很紧,眼神空洞,面部呈现了死灰色,浑身被臭味笼罩。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床上不是一具尸体,是两具。
陆父的眼睛充血,老的不成样子,“我跟你妈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折腾自己,你是存心要我跟你妈活不成是吧?”
陆匪没有反应。
陆父声泪俱下,“儿子,你跟小季缘分不够,跟你跟他都没有关系,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你想开点吧。”
陆母比老伴狠,她在门外气过恨过怪过怨过,现在不想再说什么了,就指着桌角说,“陆匪,你要是不想你妈撞死在这里,就立刻把季时玉的尸体放开!”
陆父拽住老伴的手,“都这时候了,你还添什么乱啊?”
陆母直接就挣脱开了,她冷笑,“儿子人不人鬼不鬼,家也没个家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爸,妈,你们别吵到他。”
这是陆匪在青年离开后说的第一句话,喉咙破裂的厉害,每个字里都带着血腥味。
陆母忙哄道,“好,妈跟你爸不吵了,你把他放下来。”
陆父也附和着说,“儿子,把小季放下来吧,他那个姿势会不舒服。”
说完了,他就跟老伴一起屏住呼吸,希望儿子能走出来。
儿子还年轻,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就这么栽趴下了。
几分钟后,陆匪抱着青年的手臂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两个保镖上前,一边一个将雇主钳制。
陆匪严重脱水,这几天都在自毁身体机能,他挣扎几下就昏死了过去。
等到陆匪醒来,爱人已经埋在了地底下,他能看到的只有一块冰冷的墓碑。
从那以后,陆匪就再也没有露出绝望的表情,他的生活又变的忙碌,吃在公司,住在公司,谁看了,都觉得他是在消耗生命力,不想活了。
春去秋来春又回,一年在弹指间结束,新的一年在弹指间到来。
如果没有值得停下脚步的人和事,一年就是两个字而已。
章一名去公司找陆匪,隔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看他,“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就过了四年多。”
陆匪把文件整理了丢一边,“有案子?”
章一名说没有,他喝了口咖啡,自嘲的笑笑,“去年我不是中了一枪吗?腰伤到了,我爸明着还让我继续在局里干事,暗地里什么都不让我干,我就是个废人。”
陆匪说,“他是为你好。”
“我知道。”
章一名放下杯子,手撑着额头,“可是我有手有脚,让我当一个废人,这不是比死还难受吗?”
陆匪深坐在皮椅里面,面部被烟雾缭绕着,神情模糊不清,“有人照顾不好吗?”
章一名说什么好的,他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季……”
话声戛然而止,章一名差点咬到舌头,真他妈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他僵硬的笑,“抱歉。”
陆匪面不改色,似乎那个姓跟称呼已经让他陌生,记不得了。
章一名看老友这样,心里不但没松口气,反而更担忧,他沙哑着声音,“陆匪,有什么都别憋在心里,会憋出问题的。”
陆匪对着烟灰缸弹弹烟身,轻描淡写道,“我能有什么要憋着的?”
章一名说,“晚上一块儿吃饭吧,挺久没凑一桌了。”
陆匪揉眉心,“今晚不行,我有饭局。”
“那算了,下回吧。”
章一名拍拍老友的肩膀,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安慰的话在当年显得苍白,如今更是可笑。
存在过,就一定会刻下印记,不能抹去,只能交给时光啃噬。
同年四月里的一天夜里,陆匪接到了一通电话,章一名打的,他在电话里说,“陆匪,我没爸了。”
陆匪看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五十,“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
章一名语无伦次,说他爸摔了一跤,脑溢血没抢救过来,“他晚上还跟我说好了,明天要给我做几个菜让我尝尝鲜,怎么这么突然?陆匪,太突然了,我……我像是在做梦……”
陆匪坐在床头,耳边是章一名的哭声,他摸到烟盒甩出一根叼住,拿了打火机点燃。
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要戒烟,可如今没人管他了,就这么着吧。
陆匪沉默着吞云吐雾,一根燃尽了又去点一根,他没有安慰章一名,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堵住空荡荡的心口。
那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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