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犹如雕像一样站着的邵华池,回道:“就算我们愿意放过,他却不会放过我们。”
我们服软,你以为你儿子会放过我们?
战场上,没有那么多情谊可卖。
就在穆君凝绝望的时候,傅辰又加了一句,似是妥协又是他为数不多的慈悲,“但只要他不越线,我可以请求殿下给他留下一命。”
穆君凝知道这是傅辰能给的最高承诺,而她已经满足了。
穆君凝的身体像是着了火一样,痛苦难熬,面上看不出一分她的痛苦,只是平静地问:“这句话,是为我自己问的,你有没有一点在意过我……?”
没有说喜欢没有说爱,那样的词,不适合他们之间。
她也不在意在场的安忠海、邵瑾潭有多震惊这皇家秘辛,皇贵妃居然对……
傅辰一抖,颤抖的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湿了一般,艰难地从口中溢出了一个字,“没。”
必须没,只能没。
她的泪,终于停了。
只有一片死绝。
她,可以彻底死心了。
多想……
多想你再为我蔻丹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
但我,说不口了。
她已经站不起来了,毒素发作的很慢,却是五内如焚,她被抬出去了。
“先帝去了,本宫也乏了,把本宫与先帝……葬得近一些。”她做着最后的安排,条理分明的根本不像正承受着煎熬的人,对着一众保皇党官员道,“未来还要靠你们……希望诸位多多照看吾儿。”
“娘娘!”众人下跪,一些受过皇贵妃恩惠的奴才们带着哭腔跪了下来。
从皇贵妃在先帝去世后悲伤过度昏倒,不少人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皇贵妃那红润的脸全是回光返照,她本就油灯枯竭,只因她对帝王用情至深,甚至都等不到三皇子回京。
她的目光一一看过一众官员,断断续续地说:“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暂化干戈,共同抗敌,辅佐新帝,晋国……是你们所有人的……晋国。”
这句话,给七王党一条生路,又为新帝铺路。
她已做了她能做到的极致。
两派别,偃旗息鼓,第一次对着一个后宫妃子磕头行礼,这是晋国对最高女性的敬礼,无关派别。
谁看不出娘娘旧疾复发,这次平息两党争端后,她就撑不下去了,这身子不过是撑着的。
而这个时候毒素已经开始蔓延到身体,隐藏在衣服下看不出来。
给她问诊的是梁成文,梁成文本来断定穆君凝应该还有一年左右的生命,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身体迹象表明,是中毒。
“此毒……无解。”
她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梁……”
梁成文靠近,就听到她说:“该如何处理我的尸体,你明白……”
“臣……明白!”绝不能让人知道,娘娘中毒而亡。
“下去吧……”
一众人等在外面,见梁成文出来,一拥而上,梁成文只是无力地闭着眼,摇了摇头。
连梁成文都毫无办法,那就成了定局。
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哽咽声。
梅珏不顾劝阻冲了进去,看着穆君凝已经四肢僵硬,全是蜘蛛网一样的毒素遍布全身,没有一丝美感,只有看着就痛的可怖,她该多痛苦。
“是我,害了你!”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救她,穆君凝怎会如此?
“珏儿,不要再寻死,死那么容易……你看我,多……简单。”泪珠从眼角连续滚落。
“别说话了,啊?”梅珏抹着穆君凝的的泪,痛彻心扉。
“要死容易,活着却难,但再难,也要活着。”她只是太累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答应我。”
“好,好,我都答应,我活着,好好活着,我还要孩子出来后叫你干娘啊!”梅珏泪如雨下,看着穆君凝渐渐无力,说话都困难的样子,哽咽低吼,“君凝!!”
“这个,你拿着,我只放心给你。”穆君凝解开身上的朝凤令,递给梅珏,“让墨画进来。”
梅珏的泪水砸在朝凤令上,抓着床案,不能自已。
墨画等四大婢女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墨画跪着爬到穆君凝床边。
“画……”
“在,娘娘,奴婢在!”墨画抹着泪,低喊道。
“要……火葬……”她不能让人发现她是怎么死的,更不能让儿子被按上一个弑母的名头。
墨画沉默着,这是违背老祖宗规矩的,是对死人侮辱的死法,但这是娘娘的要求啊,“……是。”
“把……这个,一起。”
墨画这才看到,娘娘手中一直握着什么,那是上一次她为梅妃娘娘挡攻击命悬一线之时,傅公公传过来的蔻丹指甲,一直被娘娘随身携带,那才是她真正的心意所在啊。
墨画接过,“娘娘,我把他喊来,好不好?”
她明白,娘娘最想见的,是那个人。
“我不想……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希望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是最美的穆君凝。
“娘娘……娘娘!”说完那句话后,娘娘的眼神就空洞了。
她的目光看着远处窗外,开得正艳的木槿,随风起伏,落英缤纷。
开得真好啊……
邵华池沉默地看着傅辰站在重华宫的殿门外,两派争端被穆君凝出面平息,现在邵华池也平安回到自己在宫中保留的宫殿。
傅辰似乎看着外面,但邵华池知道,他是在看福熙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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