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居平再也没有找过他。
他的日子仍然如以往一样过得索然无味,按时地吃饭,按时地上班、下班。他订了两三年的牛奶,有一天喝着喝着,他突然发现这瓶牛奶居然是温热的。
自此以后,放在他门口的牛奶都保持着这样的温度。
他不再多想,因为有新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做。
在某个下着雨的中午,隔壁的阿婆哄着小孩午睡,哼完了最后一首摇篮曲,随后去客厅削苹果,打算给小孩做果泥吃。她削着削着,水果刀却不受控制地从手里滑了下去,她想弯下腰去捡,眼前的视线蓦地开始模糊起来。于是她缓缓闭上了浑浊的双眼,安详得像是睡着了那样
成珏头回对一个陌生人起了恻隐之心,他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被扔进孤儿院里形影相吊,况且阿婆在他小时候也时常照顾他。于是他决定将小孩抚养长大,他低下头看着她小小的一只,生得粉雕玉琢,阿婆的离世对她未造成影响,脸上还挂着懵懂的微笑。她的户口本的名字叫“荆灿灿”,然后他给她取了一个“蛋黄”的小名。
蛋黄第一次看到圆子时,简直兴奋得手舞足蹈,嘴上咿咿呀呀地叫着,似乎想要摸摸抱抱这只毛茸茸会动的物事。圆子的性情温和,而且刚洗完澡、剪完指甲,成珏并不担心它会伤害蛋黄。
一人一猫差不多大,玩得不亦可乎,很快地抱成一团在床上滚来滚去。
房间难得能有此时的热闹,他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而这时,窗帘被风吹了起来,他不经意看到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很快抬起头来。
成珏错开眼,起身将窗户阖上,用窗帘将外面的事物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才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时间总会抚平与冲淡所有的伤痕,没有什么事情会和时间过不去。
从春天至冬天,他偶尔掀起一角帘布向外看去,那人像是被石化成雕塑,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叹了口气,吐出的气息在玻璃上绽出一朵雾花,然后迅速消弭。
他忘了不知是哪一天,他收到了一个容玦寄给他的包裹,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被泡沫纸胶住的物件。他先是将信展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容玦偶然间听到张叔说起过一件事情。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来容庭出车祸离奇去世的前一天,他曾经去过一间寺院跪拜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他面色发青地跪在蒲团上险些吓了张叔一跳,他的双腿已经完全麻木,直至被张叔搀着走了一会儿才逐渐恢复知觉。
容庭以前从不信鬼神耶稣,他倨傲恣睢,只相信自己。于是容玦他在信中疑惑着,为什么他会突然跑到寺院里,甚至还劳财伤神地逗留了这么长时间,直到他找到了一柄竹签。
他怔怔地放下信纸,将视线转移至那个泡沫纸上。拆开之后,竹背上“阿珏”二字看得他眼眶发热——那行云流水的字迹他看了成千上万次,早已烂在心头,想完全忘记很难很难。
对不起。
这是写在反面的三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地吐了出来,自言自语着:“又是‘对不起’……”以前他一直喜欢不厌其烦地对容庭重复的这三字,到最后竟然连自己也开始厌恶起来。
意识逐渐被困意占据,他眼前的画面失去了焦距,虚化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最后陷入沉睡之中。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容宅,那个充斥着他痛苦记忆、他最不愿意回去的地方。
这时,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他知道自己在梦里,可是雨水落在他皮肤上的触感是如此真实。他的身体被雨水打湿,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于是他低下头,看了眼水洼中的倒影,险些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的肤色白得近乎幽蓝,便连手臂上一条条血管的走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时,他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楼上的人影尤为清晰,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他都能轻易捕捉到。
梦里的容庭比现在的周居平年轻了些,然而皲裂的嘴唇与浓重的黑眼圈暴露了他过得并不好。
容庭看见他了。
他的脸上缓缓攒出一个微笑,而笑意未达眼底,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能想象此时的笑容有多么诡谲,有温热的液体自他的眼角、鼻子、嘴唇流了下来。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即便雨势愈发急促也无法消散。
容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慌张,身影很快从窗内消失。
他的四肢变得透明,不一会儿,容庭便走了出来,急匆匆地冲进雨中,像是要把嗓子喊哑似的歇斯底里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看着容庭朝他走了出来,然后又穿过了他的身体。
容庭喊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放弃。他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冰凉的雨滴砸落在他的头顶、脸上、衣服上。
他张了张口,脚步竟不受驱使地向前移动,很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前额的发丝杂乱地贴在他的两鬓、额头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与先前他所熟悉的容庭大相径庭,看起来格外狼狈。
“阿珏,我……”他的嘴唇上下蠕动,雨声太大他听不真切,他不禁凑近了些。这时,一道惊雷挑破了天空。
他从床上滚了下来,吃痛地揉了揉被摔疼的胳膊,随后看到了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竹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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