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岑季白没有太大的野心,他只想复仇,只想保住林津。如果林津高兴,他把天下让给林家也可以,只要杀了那些该死的人。
“宋公子,季白不明白什么是安身之处,不如,咱们去问问陵阳府君,”岑季白向他眨眨眼睛,“问问宋峥将军,问问宋丞相?”
眼看着到手的美人要他丢开,宋之延虽然恼怒,却不好同岑季白争执什么。“不必了,”宋之延理亏,气恼道:“三殿下既然开口,宋某自然从命。”愤愤地打马而去。
岑季白正要说话,那女孩却当街而跪了,乞求道:“小殿下,你帮我救一个人。”
岑季白截住她话头,“姐姐先起来吧,姐姐可用过午膳了?”
当街里说话不方便,自然是上了附近一家酒楼,进了雅间。岑季白也没有挥退随从,任青钧行影将详情告知周夫人。
“你叫什么名字?”岑季白问道。
女孩道:“素馨,秦州秀泽,素馨。”
今日,岑季白是特意等着素馨的。他之所以知道素馨这个人,是因为前世宋之延家中一件惨案。
宋之延那一家子,并子女妻妾侍君,全都中毒而死,没一个留下活口。素馨将案子做大,做绝,实然狠毒了些,一则出于报复,一则是为了给秦州含冤而死的爹爹沈朗申冤。
沈家祖上有医仙之名,到沈朗祖父那一代,在虞国惹了祸事,便逃难到了夏国秦州境,隐姓埋名起来。
十多年前的沈朗同秦州望族素家的嫡子相恋,嫁与他后只得了素馨一个女儿。
几个月前夫君过世,叔伯家的人要争夺素家产业,知道沈朗平时自己会些医药的缘故,便污他毒害家主,将素馨随意指了户人家婚配。
沈朗在公堂上将那些所谓的证据一一驳斥,然而素家叔伯打点了州牧周慕新,公堂上用尽刑罚,沈朗仍是不认,周慕新伪造了沈朗认罪的供词,强按他画了押。
素馨是成婚当日里趁乱逃出来的,她知道秦州无人能治得住州牧,只能往陵阳城中廷尉府申告。
前世她在陵阳城门处便被宋之延掳了去,宋之延哄骗她自己可以救出沈朗,强行将她留在宋府中。
素馨逃脱不了,只能抱着最后一分期望等待,直到这年冬日里,仍是没有沈朗的消息。
素馨知道爹爹已死,恨极了宋之延,便假意乖从,渐渐取得宋之延信任,害死宋之延夫人后,她便成了宋府中宋之延分院的掌家,将这阖家大小毒害。
而后,素馨往廷尉府自首,交出因果来。
因为事情闹得太轰动,又是宋之遥的堂弟,廷尉也不敢隐瞒,朝堂上便将此间详细一一报给了夏王。
那时候岑季白还是太子,自然也在朝堂听得清楚。
后来夏王虽派人严查此事,无奈周慕新是周夫人二叔,周家上下打点,周慕新倒是平安无事。
夏国内大案发生得不少,以岑季白所知,冤假错案也是不少的,这一件的曲折轰动,却格外叫人印象深刻。
素馨之狠绝,虽不可取,岑季白却很佩服她的勇气。
但他早就是个心肠冷硬的人了,也不会为着这一点勇气施加援手,他来救人,还因为前世里那最后为林津诊治的医师偶然提到的一句话。
林津当时问他,可能保住孩子。那医师摇头道,如果师兄沈朗在世,医仙真传弟子,或许有些机会。
言外之意,岑季白的母族作孽,这是他们活该。
既然是周家作孽,岑季白便要周夫人先还上一笔。
岑季白不知道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应该用怎样的神色来表达他即将出口的话,索性敛了神色,平静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可知道三殿下是哪个夫人的孩子?”
素馨苦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些,但周家强势,周家强势,周慕新便是无事,周慕新无事,爹爹就不能平冤。”她叹了口气,道:“素馨不敢奢求更多,但陵阳周家人一句话,要换出我爹爹来,不是很容易吗?三殿下若能援手,素馨定然衔环相报。”
岑季白见她如此明事,也就不再兜什么圈子。“我不知这事真假,但若你父亲果真冤屈,想来母亲必不会坐视不理。你说你爹爹会些医术,公堂上拿药理驳斥那些作证的庸医?”
素馨识趣接口:“我家里祖上有医仙之名,父亲虽然隐寂,但他自认天下医师,难出其右了。”
“那你的医术,也是不差的?”岑季白作出不信的模样,便吩咐行影同青钧去几家药庐里多找几个病人并医师来。
看着两人出了酒楼,岑季白收起那丝童稚,道:“我有法子,救你爹爹。”便与她交待了一番。
素馨为那些病人看诊,只观他们面色呼吸,便说了个一二三来,问那些病人,素馨确实说得不错。再开了药方,交予医师看来,也是无误的。其中两个方子还很得了那些人称赞。
于是岑季白将她安顿在客店中,留下行影陪护,自己带了青钧回宫。
静淑殿中,周夫人正沉着脸等他。“整日里胡闹,你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出了学宫?”
岑季白知道,周夫人本就不喜他,抓了错处是非要狠罚上一回的。虽然无非是抄字罚跪挨挨打,岑季白也不想再挨这些。他挤出几滴眼泪来,哭道:“儿臣明明有件喜事告知母亲,呜……呜……”
岑季白这样年岁的小孩,凡事都还有些懵懂,但又渐渐知道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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