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秋祭说是宴请街坊,其实给胡同居民只留了一半的座位,另一半给了媒体、商家和官员。这大张旗鼓的宴会,说到底,还是为了做宣传和维护关系。因此法餐厅的食物可以简陋一些,摆盘却丝毫马虎不得,必须要上得了媒体、镇得了场。
魏国恩和欧吉做好装盘工作,霍子安做最后的质量检查,然后点点头,让等待在旁的服务员端出去广场。
天呈蓝灰色,灯笼已经点亮了。宾客陆续坐到了位置上,等着上菜的间隙,闲聊、寒暄、相互介绍。这广场,鲜有这么热闹的。
霍子安却没有过节的欢欣。他到了广场,东张西望寻找由良辰。场里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却不见由良辰身影。他下意识抬头看大槐树——众目睽睽下,由良辰自然不可能发神经爬上去,但每次忐忑迷惘时,他总是习惯看看大槐树,寻找平静。
没多久,他看见由良辰跟西班牙大厨一边聊着,一边端着一杯杯的ria走出餐厅。他脸上挂着笑,看不出有什么不爽的。
霍子安倒是希望由良辰能骂他个狗血淋头,由良辰这么不动声色的,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狂风暴雨,让他加倍的惴惴不安。他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凑上去让他收拾一顿,说不准就没事了。
他正往西班牙餐厅走去,有人叫住了他。
大画家卢夏呵呵笑道:“霍大厨,好久不见哦。”
霍子安跟他握了握手,“卢老师,您过来了,我带你去座位。”他把卢夏领到了最靠近古楼的位置,那是父亲给旧友们预留的席位。
刚落座,父亲也到了,带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老头一出声,霍子安就认了出来——反应总是慢好几拍的高教授。
高教授生来脸容愁苦,越是笑,眉毛越是倒挂,一副悲戚戚的模样。卢夏却是个场面上的人,跟秦有德、高大齐热烈拥抱,看上去特别的高兴。其他的旧友陆陆续续来到了,众人一一握手寒暄。霍子安眼见一桌子很快坐满了,不由得佩服父亲的能量。他找父亲波折重重,而父亲找这些旧友却不费吹灰之力,三天时间就弄回来了十来人。
霍子安走不了了,留下来跟这些叔叔伯伯们交际应酬。他们有的成了名画家、话剧导演、作家,有的做了西藏专职导游、老师、录音棚老板,无论做什么,大都变成了发福的中老年人,皮肤松弛了,因此都显得慈眉善目。
寒暄得差不多了,卢夏叹道:“阿谢,你生了个好儿子啊!”秦有德笑容僵了僵——对外他还从未承认过霍子安的身份。霍子安也尴尬极了,正想说句话岔去别的话题,秦有德却接道:“嘿,我们家子安是不赖,但你也甭羡慕,大画家的女儿能差哪儿去,听说已经开了俩个展?”
然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明里暗里相互吹捧起来。
霍子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内心却非常震动——父亲终于肯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了!他失落了很久的姓氏,名正而言顺地找到了归属。虽然父亲已经不姓“霍”,听说他入赘了有财有势的老婆家,马上就扔掉了姓氏……但霍子安可想不了那么复杂,在他心目中,这种流回到家庭之树,连结到有土之根的感觉,让他感动。
霍子安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对父亲道:“你们聊着,我回厨房。”
“哎,别忙啊,坐会儿坐会儿,厨房的活儿让下面的人干好了。”
霍子安笑道:“我给您做几样家乡菜,您不是说想吃吗?”
“好好,”秦有德吞口水,“那就辛苦你了,大厨!”
他正要离席而去,转头,就看见了由良辰,端着热红酒走了过来。
霍子安登时挪不动腿了,殷勤地帮着由良辰,把酒一杯杯地端给客人。由良辰对席上人道:“这是西班牙餐厅做的热红酒,prado enea的新酒做基底,和肉桂、甜橙和富士苹果熬煮过。”然后他学着西班牙厨师,给红酒点了把火,红酒上的二锅头燃烧,发出了蓝色火焰。瞬间酒香四溢。
由良辰又道:“都说萤火之光,不能和日月争辉,但月亮太远了,不如这萤火能吃到嘴里。二锅头一会儿就烧完了,各位慢用!”
众人捧场地起哄了,相互敬酒、祝酒。这种客人身份混杂的酒席,最重要就是活跃气氛,没有邱新志这样的暖场小能手,一个小把戏多少能带动气氛。
两人一起走回胡同时,霍子安笑道:“这一手玩得不错!”
由良辰嘴角一牵:“我还以为你会觉得特蠢。”
“把二锅头烧在红酒里,是挺蠢的,酒烧完就剩了水,酒不就被兑得淡了?不过聚会最重要是气氛好玩儿,又不是要品酒。”
由良辰不说话了。
霍子安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心里爬满蚂蚁似的。他拉住了由良辰的手,道:“你生我的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常识性错误,米其林星星是颁给味道的,用餐环境的评价是用“刀叉”符号来代表,跟星星无关。前面文里有写到米其林三星对环境和服务的要求,这是一个事实的错误,等我写完文会回去修改。误导大家了,致歉!
不过呢,环境对星星还是有很大潜在影响吧,味道要达到极致,是需要食材、厨师的技术、创造性、视野等等到一定的高度,这通常只有高级餐厅的大主厨能做到,有财力支持,又不用顿顿下手做,可以努力修炼,与他们相比,海南鸡饭、大阪烧的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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