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时分他们才走出深山重回大道,广岫也才想起答应过云彩要带她离开的话。想想昨夜情景,云彩想走并不容易,他也实在不想再回去一趟,便将此事按下,未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云彩站在村前,看着那条小道蜿蜒而去,目光迷离而忧伤。
“我早说过,缙朝之人贪财虚伪,满口谎言,不可信。”村长缓缓走来,轻叹一声,“你若真的想走,爷爷会为你想办法。”
云彩眼眶一红:“爷爷,是我不孝。我只顾着自己,没想到大家,我……不走了……”
村长慈祥一笑,道:“不,我们终有一日会离开这里的。不是叛逃也不是苟延,终有一日,我们会夺回失去的一切。陪爷爷再等一等吧。”
云彩泪盈眼眶:“是,爷爷。”
☆、第十章
眼看京城在即,卫翊归心似箭,广岫却突然闹起了肚子,哼哼唧唧不愿再走,三人只好暂时留宿在了城外的破祠堂。
广岫清理了一块空地坐下来吃干粮,蒋烈冷冷看着他:“不是腹痛吗?”
“那是饿的,吃点东西不就好了。”广岫友好得递了个馒头过去,“来点儿?”
蒋烈不理,兀自走到一边休息。
广岫撇撇嘴,递给卫翊。卫翊接过来,迟疑着道:“既然已是无碍,我们是不是可以……”
“要去你去,我可还没歇够。”广岫干脆躺了下来,“连赶了几天的路,是想累死我吗?”
卫翊只得作罢,一张脸布满愁容。广岫瞄他一眼,有些过意不去,那件事,却不能不做。
休息了一会,广岫起身,十分夸张得咳咳嗓子:“哎呀,好渴啊,嗓子都要冒烟了,我去找点水来,你们别乱跑,等我回来。”
卫翊言听计从,蒋烈却盯住了他,眼神锐利非常。
广岫知道自己这个理由编得实在蹩脚,可他顾不上许多,拿了装干粮的包袱就走了。
多年未归,人事变迁物换星移,早已不是当时之景。广岫凭借记忆寻到了已被荒草掩埋的小径,不远处木屋已塌,唯有残垣孤立,凄恻无声。
他站了一会,朝一侧小道走去。
“蒋侍卫,这样……不大好吧?”卫翊步履迟疑跟在蒋烈身后。
蒋烈道:“此人行为怪异不可轻信,若未探得虚实,万不可将其带至府中。”
卫翊说不过他,只得跟上。看着那个荒野之中独行的身影,他心中却半分怀疑也无,只是觉得那背影令他心中酸楚。
广岫停在了一片乱草矮树前,一丛丛鸢尾在杂草荆棘中开得正艳。他立了半晌,拔出行云劈砍一通,又拔除杂草,折腾了半晌,地上终于露出一个小土堆来。
看那个背影跪在土堆前,卫翊心中一颤,拉蒋烈停了下来。
荒野孤坟,埋葬的从来不止是一副枯骨。
广岫将包袱中的干粮拿出来,平平整整放在土堆前。手上被草叶荆棘割破的伤口流出血来,将那些干粮亦染得血红。
他沿途半坑半骗替人除妖驱邪赚了钱备下的、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糕点果品,此时都摆在了这里。
他的动作很慢,手却在微微发抖。他的表情安静,眼眶却通红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从残阳辉映到夜幕初降,那个背影始终没有动过。
“回去吧。”蒋烈转身要走,卫翊却摇了摇头,反而朝广岫走去。
广岫早知他们跟了过来却无心顾及,听到脚步声近,他抬起僵硬的手抹了抹眼睛,无言苦笑,想站起来,双腿却麻木得不听使唤。
卫翊扶住了他,他推开,哑声道:“你小子真够烦的……”
卫翊将他扶得更紧。广岫也就任他搀着站起来,看着荒败的坟头自嘲一笑:“小子,以后可别学我这样,十年八载都不来看看,会遭天谴的。”
卫翊摇头:“不会的。你的心意,总会知道的。”
广岫推开卫翊转身便走,走过蒋烈身边时,道:“要不要我交代些什么?”
蒋烈没说话,默然停在原地,等卫翊赶上来了才挪步。
回到祠堂的广岫看上去还是那副浪荡不羁的样子,仿佛方才那个人并不是他。若不是双手混合着污泥血肉模糊,他便能将那时的凄惶也一同掩盖过去了。
即便他如何遮掩,心里的血却滴落不停,将过往记忆都染得鲜红刺目,不堪回首。
忽然手中一暖,一双手正为他擦拭,动作小心得过头,那擦拭倒更像是一种宽慰抚摸。
广岫的视线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到少年低垂的眉眼,借了皎洁月光,温柔得让人心惊。
他将手抽回来,道:“你傻啊,这么擦能擦得干净?喂那个谁,去找点水来。”
蒋烈瞥了他一眼,提身掠去。
卫翊看了看他,道:“痛吗?”
广岫苦笑:“哪里还会痛……”低头看自己的手。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布满掌心,要说不痛不可能,却怎能抵得上心底之痛?
他不想回来,这个地方有他至今无法解开的心结。现在,他却只能试着忍着去面对、解开那个死结,无论最后会有多么鲜血淋漓。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半晌后,广岫道:“不想问问那是什么人吗?”
卫翊本不想打扰他,听他问起微微一愣。广岫自言自语道:“那是我娘。她去的时候我还小,没有能力给她找个好去处,不能给她修座好宅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种上她最喜欢的花。你看,若不是那些花,我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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