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夕看了一眼他的头顶,那根墨玉簪子让他嫌恶地挪开眼,“是么......抱歉。”
沭炎的手下意识收紧,表面上仍旧云淡风轻,“苌夕,私下相处,不必这么拘谨。”
墨玉簪子尤其丑,苌夕多看一眼都心生烦躁,“哦,多谢龙王大人。”
沭炎唇角的弧度逐渐往下撇,“你以前,从不叫我‘龙王大人’。”
苌夕双目没有焦距,道:
“龙王大人以前,也从不叫我‘苌夕’。”
一句话扔出去,仿佛平地惊雷,振聋发聩的巨响之后,便是燕雀无声的寂静。
物是人非处,故人陌路时。
沭炎沉默许久,定定看着他,“为何要对阳巅动手?”
说到这里,苌夕总是很有底气,“他们杀了师傅和首南,我便杀了他们。”
沭炎微怒,“报仇也不至于灭门,你知道阳巅跟天庭的关系,这样对你没好处。”
苌夕不断拿食指指腹在拇指指甲盖边缘摩擦,漫不经心道:“哦,我看他们不舒服,就顺便都杀了。反正我是恶妖苌夕,不杀白不杀。”
沭炎微愕,“不杀白不杀?你果真这样想吗?”
苌夕供认不讳,眉间的图腾变得阴暗:“是。”
“你手下的那些妖呢?”
食指的指腹传来痛意,表皮的肌理越划越薄,“他们跟着我一起,杀人杀得很开心。”
沭炎看着他眼中的冷漠,想起这冷漠背后的缘由,便解释那日没有赶来的原因,“我那日着实有事缠身,没能赶来,抱歉。”
解释的效果十分糟糕。
苌夕大度地摆了摆手,“咳!没什么,龙王大人日理万机,当然忙了!”
沭炎的眉峰锁得厉害,“你师傅和莫首南的死,我很惋惜。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的话,我——”
“——没关系!左右我都帮他们报仇了,龙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沭炎咬紧了腮帮,脸颊的肌肉随之紧绷,道:“你一定要这样说话么?”
苌夕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不然怎么说?你是龙王,我是恶妖,尊卑有别。总不能称兄道弟吧?”
沭炎徐徐起身,深邃的眼眸里融了不可明说的情绪,“如果有一日我在你的对立面,你会不会动手?”
苌夕木着眼睛木着脸,“不会有那一天。你是高高在上的东海龙王,我是众生唾弃的恶妖苌夕。即便是交手,我也高攀不起。”
每一次的话题,苌夕都会草草终结,好似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沭炎走近他,低下眼眸,道:“你不是刻薄的性子,不必在我面前伪装成咄咄逼人的模样。”
“龙王大人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苌夕扯出一个丑陋的笑容,“您有空还是多去天庭走走吧,跟恶妖苌夕走近了,可是会学坏的。”
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拧着,绞着,抠挖着,已经痛到麻木。
沭炎意味深长地望进他撒谎的眼睛,渐渐失望,道:“你终是变了。”
苌夕回敬,“彼此。你我几百年不见,变了很正常,何必大惊小怪?”
沭炎紧紧攥着拳头,话语中多了分惋惜,“如若是因为我的失约,你大可不必如此作贱自己。”
苌夕心口一陷,“龙王大人太抬举自己了。嗯,不过抬举是对的,毕竟你是上神,我是恶妖。这不是,连我当上妖王你都觉得是作贱了。妖就是妖,怎么也比不上仙,更比不上神。”
两人分明面对面的距离,却仿佛间隔了天涯海角。
沭炎作罢,不打算多待下去,冷冷经过苌夕,“你既然觉得与我话不投机,那我说完最后一句就走。”他负着手,话语里有些疲惫,心里一绞一绞地痛。
“你已经触怒天帝,不日他便会派天神来攻打妖界,你最好退了妖王之位赶紧逃,我会帮你,天庭永远找不到。”
苌夕伸了个懒腰,无所谓道:“啊,我当妖王挺开心的,不想退位了。”
沭炎的指甲抠进掌心,念了个法术,啪的一声解除结界,对着紧闭的殿门,终于彻底冷漠:
“随你!”
苌夕上前一步,似是漫不经心,却无比慎重,“既如此,我也只有一句话问你。”
“说。”
食指被指甲划破,血珠子霎时间往外冒。苌夕盯着逆光而立的剪影,突然间哽咽,问道:
“你是否负了我两世?”
他仰着头,似乎无比期待答案。
沭炎顿了顿,阔步走向殿外,扔下一个字:
“是。”
洒脱,俊逸,背影转眼即逝。
冰冷的锯齿在心口来回拉锯,撕磨心肉,溢出血液,剧痛,没有尽头。
天庭对阳巅被灭门一事颇为重视,派了十万天兵天将下凡攻打妖界。却不想,十万天军铩羽而归。
天帝惊愕地从帝椅站起身,望着禀报败果的天将,“十万天兵都降他不住?”
天将羞愧低下头,“末将愧对帝君,那些妖孽,委实难以对付。”
天帝沉思着对策,“一介凡妖,竟如此厉害......”
天将道出缘由:“那妖王的道行本就不浅,事前攻陷阳巅,又服用了许多阳巅的灵丹,法力大增。现在妖界大多数妖,都有好些宝物傍身,臣等,委实招架不住!”
“派遣的天兵已然不在少数。这么看,倒是缺一个统领三军的将帅了。”
天将没了声音。
天帝环视一周,“哪位爱卿愿前去应战?”
大殿寂静,无人答话。
天帝微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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