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听着王悦的话,手轻轻地揭开王悦的领口,他看着王悦脖颈上的血痕,手指缓缓地摩挲过沾着丝血的衣领,没说话。
王悦见谢景没说话,有些忐忑,他怕谢景又误会自己在利用他,在脑海中谨慎地过了一遍要说的话,这才开口道:“公私弄得分明些,你将人借我用两日,王家欠你个人情,以后我会还。”王悦也没辙,不说清楚感觉自己在利用谢景,说清楚了,似乎又有些太过生分。
谢景听见了,却仿佛无动于衷似的,他望着王悦的脸,一双漆黑的眼有些晦暗不明,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把名单给我。”
王悦猛地松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谢景。
谢景看着他的手,王悦掏东西时,他看见了王悦手腕上一闪而过的擦伤,他一个字都没说,接过名单,垂眸扫了一眼,心里有了数。
王悦开口道:“尽量快一些,我时间不够。”
谢景看了他一眼,也没问王悦要这些人做什么,缓缓道:“今晚在这里留宿。”
留宿?王悦闻声一顿,他今晚还约了司马绍见面,留宿在谢家,他这不是耍司马绍吗?王悦望着谢景,斟酌道:“今晚我在王家有些事,我没法在这儿过夜,这样成吗?我明日再过来,留多久都成。”
谢景望着他,没说话。
王悦看了谢景一会儿,终于察觉出谢景的眼神似乎较平时有些不一样,他忙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没发觉哪里有异样,“谢景?你怎么了?”他笑了下,“在想什么呢?”
“你服了多久了?”那声音很冷淡。
王悦猛地僵住了,浑身瞬间动弹不得,血像是被冻住了。
谢景垂眸看着他,眼神说不上是什么意味。
王悦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王悦也不知道自己怕些什么,下意识就开始略显慌张地掩饰,“你在说什么?”
谢景活了两世,见过许多人在他眼前耍心眼,王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王悦是唯一一个让他不悦的,他抬手轻轻摸了下王悦的脸,感觉到王悦一瞬间的僵硬,他没说话,眼中又暗了几分。
王悦思绪迅速运转,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脑海中就剩下了这一个念头,绝口不提,打死不认。
王悦抬头看着谢景,忽然笑了下,那笑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僵,他开口道:“名单这事就拜托你了,王家还有些事,我先走了,明日我再过来。”说完,他猛地起身往外走,边走边抬手轻轻拢了下披风。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找王有容商量对策。
谢景坐在轮椅上,望着王悦离去的背影,没说话。
王悦走出去很远,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眼,谢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一双眼正平静地望着自己,是了,谢景这辈子腿脚不便,他没法拦自己。王悦慢慢地攥紧了手,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回身朝着谢景大步走去。
谢景看着又冒雨折回来的王悦,下一刻就瞧见王悦在自己面前蹲下了。
“我是服了五石散,服了没几天。”王悦伸出手抓着了他的手,“我戒!成吧?我今天就戒!你别生气。”
谢景望着他,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他抬起手慢慢地摩挲着王悦的脸,动作放得很慢,他比王悦活得久,见得也多,他见过太多的人毁在这副药散上面。
这是个极为狂乱滑稽的世道,太多可笑,病态与虚浮为人传颂,正直勤勉反倒为人不齿,谢景淌这趟浑水淌了快三十年,他比谁都知道这所谓的魏晋fēng_liú下,是一截早已钻满了蛀虫的风骨,而这截烂穿的风骨正为人传唱不休。
谢景是真的没想到,王悦有一日也会走上这条路,并且三番两次屡教不改。谢景更不知道,他的耐心最终是被王悦一点点耗尽的,耗到最后一点也没剩下。
不过就当下而言,王悦还是相当识相的。
“我戒!我戒就是了。”王悦抓着他的手,几乎有些低声下气地道:“你别生气啊。”王悦一直想惹谢景生气,然后瞧瞧这人生气是个什么样子,可真的到了这时,他忽然就怂了,直觉告诉他,别招谢景,千万别招谢景。
王悦认错的态度非常之端正,他在王导眼皮底下活了二十年,就干了两件事,一边惹是生非,一边痛改前非。他低着头抓着谢景的手,有些歉疚又有些难受,欲言又止了许久,他将谢景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谢景垂眸看着他,良久,他低声问道:“怎么想到去服五石散的?”
王悦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王家这两日事情太多,我觉得有些累,便服五石散提神,你若是不喜欢,我停了就行了。”
谢景没说话,看着低头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的王悦,他瞧不见王悦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伸出手,缓缓地摸了下王悦的脑袋,低声道:“起来吧。”
王悦猛抬头看向他,他瞧见了一双深沉的纯黑色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忽然就抖了下,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却瞧得人心里寒意森森的。
谢景看着僵硬的王悦许久,终于无声地轻叹了口气,抬手将王悦散开的披风拢了下,遮住了王悦的脖颈。王悦忽然伸出手抱了上来,谢景任由他抱着,手轻轻地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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