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尔远远躲在浓雾低处,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没有使用恶魔力量,而是用亵渎术士的法术杀了它。
缒头鳗魔坠入虚空之海后,阿什尔匆匆离开了那一带。他必须杀死它,以防它找到现在大船的位置。他不能排除也有人正追踪它的可能性。
计时器大约走过了无数个循环后,阿什尔嗅到了一点消息。有数队恶魔士兵集结到不同的海港城市,有人猜测它们是为狩猎,也有人说可能是哪位君主要占领些新城市。
阿什尔知道这些士兵来自笼谷,他们正准备搜寻虚空之海的近海。他们并不为打败谁,他比起黑羽翼来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他们只是负责探路的牺牲品。而背后的操纵者当然是灰烬之主,他知道阿什尔回来了。
不过他将很难找到阿什尔。虚空之海很大,阿什尔的船也并不在近海,不仅如此,他还用丹瑟教他的魔法隐藏了船,就像丹瑟隐藏地堡一样,即使有人靠近目标,也会被影响意志而忽略它。
阿什尔完全可以将分批次行动的恶魔士兵逐个杀死,但他不打算这么做。否则,在他大开杀戒的时候,也许灰烬之主能锁定他的位置。
在船上,阿什尔走进丹瑟利尔的研究室,手指抚过每一本法术笔记、每一件试验器具。他很清楚,自己在亵渎术士的魔法之中日渐改变,但现在的自己还根本不能与镰翼对抗。
曾经他还可以选择臣服于征服者,现在恐怕就算他想也不行。灰烬之主不会再允许他活着。
计时器走过一个再一个的循环,阿什尔不断改变船的位置,不断侦测周围、维持防护法术。
为自己施法时他更加熟练,但偶尔还是会失败。他会焦躁,会想起当初在人间时的发生事情。
那时,丹瑟利尔被猎人与城市民兵捉住押送往大城市的法庭,毫无昔日巫术暴君的神采,一副随时可能粉碎的模样……也正因为如此,阿什尔才得以从身上的两个法术中挣脱。至今他还能回忆起法术解消的一瞬间,无数情感与爱恨缠绕嘶鸣,当丹瑟利尔被折磨时,他向导师致以冷酷的嘲弄,同时却也心碎得想闭上双眼。
现在,如果不去特意回想,他根本想不起来人间一昼夜是多久、四季是什么顺序、从城镇如何走到林地地堡。他也不太记得“猎户阿什尔”生活的细节,当然,那本来就没什么细节,全是被虚构出来的。曾经那些虚构的过往对他而言无比真实,以至于在恢复正常时他曾经有短暂的混乱……从地牢救走丹瑟时、甚至刚回到深渊时,他还总是把自己当做“猎户阿什尔”,现在他已经不会这样了,他完全能够分辨哪些想法是曾经被植入的,哪些是自身的。
他以为随着“猎户阿什尔”的消失,自己会越来越不在意丹瑟利尔,甚至有可能再次燃起事成后杀死导师的念头……但他错了。
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回到了看着押送队伍与囚车的那个时刻。
猎户阿什尔离开了灌木丛,可现在他却不能离开虚空之海。
他知道灰烬之主在等他。灰烬之主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逮到了他。如果这时候他回到笼谷,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丹瑟利尔也不会活下来,镰翼皇族可没有送人类回家的耐心。
阿什尔不知道过去的自己会怎么做,是不假思索地挑战镰翼?还是干脆抛下丹瑟利尔再花点时间躲到别的空间去?他没法猜度过去的自己,只是隐约觉得,这种介于逐利与忠诚之间的情感、介于大胆野心与谨小慎微之间的决定,就像个人类一样。
阿什尔逐渐被莫大的绝望与震撼吞没。哪怕是跪在灰烬之主面前时,他都没有这样绝望过。
现在他身上可没有什么记忆锁。他是深渊种,是黑羽翼恶魔,是笼谷曾经的君主。如果说在黑暗生物面前的丹瑟利尔是个暴君,那么昔日的他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去人间寻找亵渎术士的几十年中,他观察并逐步了解人类,甚至他被迫“成为”过一个人类。他知道人类与恶魔的思维方式有多大差别。
就像暗红色的血被清水稀释,他被改变了。也许有“虚假灵魂”的原因,也许仅仅是与丹瑟利尔长期相处就会如此……总之,在无法自控的种种经历中,他被改变了。
他的思维模式已经太像人类,而且他没法再回到过去了。
深渊是个混沌无序的世界。
在这里,高阶恶魔统治城市依靠的是力量与恐惧,而不是制度。他们的士兵组织得并不严密,城邦与自然聚落之间也缺少联系。这反而帮了阿什尔,因为笼谷那边没有细致统一的布控,很难轻易找到一个受多重隐蔽法术保护的恶魔。
在时间的流逝中,阿什尔开始怀念人间的统一计时方式。富裕的人家有机械钟,修道院有水钟,即使是流浪汉也知道用昼夜更替来计算天数。可是在深渊不行,这里没有昼夜,恶魔的计时器五花八门,有的按照某种低等恶魔的饥饿速度计算,有的是按照一个奴隶流血至死的周期算(当然,之后他们会再换一个)。这里手持计时器的模样很像钟表,也有指针,而指针的快慢完全靠持有者自行决定。
上百个循环之后,阿什尔调试船上的计时器,让它的行走速度更接近在人间时的,他没有标准钟表,只能靠体感记忆估算个大概。他开始用人间的方式记录时间。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一个月。
又是几个月后,他又更换了数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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