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刀大汉见不能得手,偷偷脱出打斗,往那茅草屋奔去。
沈无常着了慌,掉头想追却被人死命拖住。他心中一乱,招式自然失了章法,被一枪刺在肩头,登时血流如注。
任明月依旧穿着那红罗裙子,一把大刀架在她那纤弱的脖颈上。
沈无常再管不了那些刀光剑影,抬手就想打出一支飞镖。
那五人见他背后空门大开,刀枪斧钺少不了一并招呼。那活阎罗咳出一口鲜血,背后伤口深可见骨,眼睛却犹死死盯着那把大刀。
他怒吼:“放了她!”
“你若是就地自裁,我便放了她!”
“卑鄙!”
“与人拿钱,替人消灾!”
任明月闻言吓得浑身颤抖,眼里满是泪光,却忽然说:
“不负青丝白雪,无论枯骨红颜……”
沈无常愣了愣,顿时觉得筋骨俱灭,肝肠寸断。
任明月将脖子贴近冷冽的刀锋,只轻轻一划,鲜血就溅了那大汉满脸。
霎时间,天地如穿吉服一般,
兀自绯红的,绯红着。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穿透生死,向苍茫山河,向这善变人世间:
“明月!”
——!
沈无常自梦中惊醒,一身冷汗,紧抓着顾fēng_liú胳膊的那只手骨节苍白。
顾小公子知他是做了噩梦,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那人喘了几口气,断线木偶般撒开手,望着床顶帷幔,不说话。
顾小公子见他眼角泛红,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又拉回他的手,道:“都过去了。”
沈无常少见地没有冷眼看他,任由他牵着。那只手很大很暖,让他不至于变成一个冷冰冰的死人。
半晌,忽然说:“你就不怕我这千手魔头?”
顾fēng_liú闻言却一笑,眼神温柔恳切,“我怕,那一手醉扫星河我躲不过。可你是沈西,不是沈无常——你在快活楼里救过我,沈无常不会救人,只会杀人。”
那人闻言怔愣片刻,一双凤眼上上下下看了几看,终究叹一口气,道:
“是我变了……”
顾fēng_liú却看着他的眼睛,眸色深幽不见底,
“人都会变的。”
沈西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呢?”
这一问问得轻描淡写,顾小公子却觉得这三个字沉重至极,不知该怎样回答。
沈西见他没答话,也不执著,低下头问:“叶前辈呢?”
“他来关外收药材的,耽搁不起,先启程了。”
那活阎罗闻言挑眉,“那你怎么还不走?”
顾fēng_liú心说他这副死人脾气是改不了了,“你睡了三天三夜,鬼门关前晃荡了几遭,好歹相识一场,要我不管不顾?”
沈西见他一双眼熬得通红,颔下一片青黑的胡茬,忽然笑了笑,“我这条命硬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小公子猜不透他话里究竟几重意思,只道:“你觉得这些都没什么,我看着却是担惊受怕得厉害。”
沈西横他一眼,多半是不相信的。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门外是酒肆老板那把干涩的嗓音:
“顾大侠,断魂堡的人找你。”
飞沙镇之事错综复杂,顾fēng_liú早盼着将它了结,闻言窃喜,按了按沈无常的肩膀,道:
“我去去就来。”
沈西看他一阵风似的出门去了,忽然抬头看着那破旧床顶,心底里升起一股子啼笑皆非。
“沈无常啊沈无常,想你桀骜一世,杀人如麻,可曾想到这辈子还会有个朋友,还会对这花花人世间生出点牵挂?”
他找不到答案,只觉得从前一切恍如隔世。
顾fēng_liú又见到了断魂堡那使刀的大汉,看他扎着白腰带,不知怎得就把事情的真相吞进去了一半。他只说徐九海是被昔日仇人杀了,那寒星镖是为故布疑阵,特地贴身带着的。闭口不谈快活楼,不谈鬼哭峰,不谈沈无常,更不谈那些背叛出卖和亡命天涯。顾小公子能说惯道,人又极聪颖,将来龙去脉编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甚至比真相还要有理几分。
断魂堡众人听得心服口服,纷纷感叹这离别刀客果然不负侠名。
于是又东拉西扯,天南海北。
顾fēng_liú心里惦记着沈无常,不敢拖沓,寻了个由头就让众人各自散去,自己三步并两步进了二楼上房。
他甫一开门,却愣住了。
沈西松松披着件黑绸袍子,正颤颤巍巍地倒茶。
按理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可那衣服分明是顾小公子的。他心中有鬼,闹得自己三寸厚的脸皮都泛了红。
“你,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沈无常见他神色古怪,放下茶盏,没好气道: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我衣服扔了。”
大漠春寒,顾fēng_liú知他定是冷了又遍寻不见外衣,只好随手拿一件顶用。一想到那活阎罗也有无奈何的时候,就笑得有几分促狭,却还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那件全是血,白衣服横竖又洗不干净,我做主扔了。”
沈无常从他那勾起的嘴角里觉出些端倪,左手寒芒一闪,一把透骨钉贴着顾fēng_liú的耳朵飞出,钉入那木门三寸一分。
“你这是要杀人灭口么?”顾fēng_liú调笑。
虽说那沈西依旧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出手却少了几分杀气,变成一种笨拙的、甚至有些蹩脚的玩笑。
沈无常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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