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建业亦步亦趋地走近病床,管正梅抬起苍白的脸对上他的目光,刹那间,面部的表情变得僵硬。
一别经年,他们都老了。
鬓角的白发,褶皱的皮肤,失去光泽的双眼,干枯的手背,他们仿佛变了个人,那么熟悉,又这么陌生。
井建业坐到她身边,喉结上下滚动,微微张开嘴,声音发哑:“正梅。”
一如既往的呼唤,多年前,充满爱意,而今,平添更多的淡然。
管正梅缓缓地抬起手,手指滑过井建业的眉毛、鼻梁、脸颊,停在他嘴边,眼里多了些平日没有的东西,与他似曾相识。
井建业握住她的手,又低低地唤了声:“正梅。”
毫无征兆,管正梅扯开嗓子嚎啕大哭,泪水顺着皱纹向两边淌着。
这一声,挑入心间最深处,那里埋葬着他们之间最为美好的时光,埋葬着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埋葬着纠缠不清的爱恨。
井建业抹掉管正梅的泪,自己的泪却抑制不住地流出来:“别哭。”
管正梅像个孩子般地撕心裂肺地痛哭,震天动地的哭声响彻整个病房,门边的三个人似乎能感受到丝丝回音。
管正梅说不出话,嘴唇蠕动,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建业……建业……建业……”
井建业努力地咧开嘴:“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够了……够了……”
管正梅面部狰狞,攒足劲,紧紧地抓着井建业的手,狂喊了一句:“我对不起你!”
那一刻,井建业想到了康爱玲,管正梅比他有福气,起码能在有生之年,对最想见的人说出最想说的话,他多么想能当面和康爱玲说这五个字,可惜,再无机会。
井仁红着眼睛退出病房,龚熙诺跟在他身后,井仁面朝墙,想把泪憋回去,却做不到,大颗大颗的泪滴不争气地摔在地上。
龚熙诺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
管正梅的情绪有些失控,按照医生的吩咐,护士给她打了针镇定剂,等他们回到病房时,管正梅已经睡着。
井建业坐在床边,长久地凝视着她,帮她把两侧鬓角的乱发捋顺。
过往的爱恨情仇,都如浮云般随风而逝。
既然我们都幸运地仍然活着,就要彼此善待,好好地活下去。
管正梅解开心结,病情大见起色,不再如过去那般萎靡不振,痴痴傻傻。神色偶尔呆滞,但能够认人,生活基本可以自理。
龚熙诺把她转到专门收治待康复精神病患者的医院,请了护工照顾他,井仁找了一份开车送货的工作,每天上班有点下班没点,不能随时来医院。
原璟坤和龚熙诺商量想把管正梅接回家来住,原璟坤从医生那里了解到管正梅的病情稳定,现在处于恢复阶段,其实医院的环境不太利于她康复,不如接回家,温暖的家庭气氛有助于她精神的恢复。
井仁暂时没固定的住处,原璟坤想来想去唯有接回他们家,毕竟家里有阿姨可以照顾她。
龚熙诺不反对,但和他说最好征求井建业的意见。
得到龚熙诺的同意,原璟坤当即和井建业说了他的想法,井建业思索片刻,说只要龚熙诺同意,他没意见,只是怕给家里添麻烦。
原璟坤想得周全,可令他没料到的是当事人管正梅却不愿意。
井仁劝她不起作用,原璟坤只得亲自出马,管正梅喜欢坐在窗前晒太阳,暖暖的阳光洒遍全身,十分惬意舒适。
“阿姨,您看看,梳得不好。”原璟坤把镜子举到管正梅面前,手里握着木梳,站在她身后。
管正梅望着镜子里满头柔顺的白发,摸了摸两侧黑色的卡子,冲着镜子笑,吐字仍然有些费劲:“谢谢你。”
原璟坤见她情绪不错,是个劝说的好时机,蹲在她身前:“阿姨,井仁和您说了吧。这段时间您先搬到家里来住,家里有阿姨可以照顾您。现在井仁忙着工作,再说他也没个房子,您总不能一直住在医院里吧。”
管正梅眼神复杂地盯着原璟坤,似懂非懂的样子。
“阿姨,我知道,您是担心熙诺。其实熙诺也有这个想法,他知道爷爷也希望您能搬来一起住,互相有个照顾,不是很好吗?您放心,熙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就是不太爱说话。那些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熙诺已经释怀了。谁都无法说清楚当时的一切,也许对,也许错,对对错错又能怎样呢。时光不能倒流,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人生很短,我们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彼此怨恨上面呢。我们应该好好生活,是不是,阿姨?”
管正梅的神色略微动容,张了张嘴,半天才出音:“他……应该怪我的!”
原璟坤笑道:“阿姨,别这样,没有人怪您。”
管正梅拉住原璟坤的手,皱起眉:“你……好……”她想说你是好人。
“妈,东西我放这儿了,我先走了啊。”井仁风风火火地进来,把东西放下,又旋风般地要走。
“你去哪儿啊?”原璟坤追出病房,井仁每天工作就跟敢死队似的。
“去临滨送货!对了,那塑料兜有点特产,给我爸的,对胃口好。还有几包药膳的材料,治睡不好觉,给你的那个他。下次再给你捎东西,我走了,拜拜!”井仁倒退着走,边走边喊,差点撞到身后端着托盘的小护士。
原璟坤好笑,叮嘱他:“我不要东西,你注意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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