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曲一共五句,淳朴的山歌,一句一句地被屋外的男子深情款款地唱出来,皎洁的月华从难以关紧的门缝中流泻进来,照射在苏容泛红的脸颊边。叶邵夕看得出,眼前的女子,也为这首情歌,为屋外唱情歌的男子而心动。
之后的三、四、五句的首字,叶邵夕注意到,分别是“妹”、“难”、“堪”。藏头减字,五句山歌首字相联,最后只汇集为五个字:思容妹难堪。
叶邵夕心中感动,不知说什么是好,只缓缓地将这五个字念了出来。思容妹难堪,思容妹难堪,这是如何的情意,在河中央的男子心中串了数串,打成结,方才汇成这短短五个字的情意。
“藏头减字,以歌传情的方式是这个镇子里的传统,刘二哥说,他从今以后,都只会唱给我一个人听。”不知过了多久,苏容忽然开口道。
“不光是晴安镇,据说在映碧的好些地方,男女之间,都沿袭着这样的古老习惯。以求神灵保佑,能相伴终生。”
“他曾救过我一命。”苏容后来又说,“是他将奄奄一息的我救了回来,为我把脉求药,开方治病,最后又资助我银两,开起了这间小客栈。”
苏容说到这里,叶邵夕突然想起苏容刚刚说自己的故事时,曾提起过自己就在要被人殉的前一刻,为好心人士所救,而想那好心人士,必就是门外的那个男子。
“他是大夫?”叶邵夕好奇。
“不,刘二哥以种田为生,只是一名普通的庄稼汉,然而,因他的父亲祖父都在这村里做过村医,所以治病救人的医术,多少知晓一些。”
“那你们二人是?……”叶邵夕本以为,这二人早已拜过了天地,结成了连理。
“起初我以为,刘二哥之所以救我,必定是对我有所企图,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然而五年了,他从未对我有过一丝越轨行为,不仅如此,他还天天划桨摇船,顺着窈水逆流而上,为我歌唱。他答应我,只要我一天不点头,不同意,他必定不会逼我。”
“世间能有如此男子,你当可以将自己的终身托付于他。”
然而,苏容却面露难色,似乎十分苦恼。
“你不知,我昔时,曾在大户人家做过小妾,如今的我,怎配得上他?”
“他若当真爱你,必定不会介意这些,你何必自寻烦恼。”
听了叶邵夕的劝说,苏容似乎略有些释怀,笑了笑,起身去开了后门,面露赧色地招门外的男子进客栈来坐。
男子见状,咧开嘴,十分爽朗地摸着后脑勺唤了一声容妹,将小桨停靠岸边,跳下船,进客栈里来坐。
他一进门,看到叶邵夕,“哎哟”了一声,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容妹,你若有客人,我便不来打扰了。免得不好。”
男子要走,苏容想要留他,但由于羞涩,便始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硬生生地拉住他的袖口一角,不好意思地微微侧着头,垂着睫道:“刚来,就要走么?不坐坐?”
叶邵夕见他二人这样,自觉多余,便站起来,抱了一抱拳,算是打过招呼:“这位小哥不必介怀,我正好觉得屋里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叶邵夕说罢,推开正门走了出去,正好他想一睹这晴安镇的夜景,不知流水绕孤村,夜阑珊,缺月挂疏桐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见状,苏容对他示以歉意一笑,叶邵夕回以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出了客栈之后,他先是去马厩绕了一圈,看了看一直陪伴于左右的马儿,拍了拍它的背脊,捋了捋它的鬃毛,喂了它些稻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着道:“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能同苏缨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看来,天下人都各自有各自的幸福,唯有我,要与你一起相伴终老了。”
果然江湖之人,命中注定,能够同生共死的,只有马儿。
叶邵夕笑笑,想罢,拍着那马儿的背好一会儿。而这刚刚还安静吃草的马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吃着吃着稻草,忽然仰起头来啼鸣一声,就好像在回答叶邵夕方才的自言自语一般。
叶邵夕见状,笑了,感谢似的抚了抚它的鬃毛,便没再说话。
月夜已深,一轮缺月,映衬着天上的孤星几点,有细碎的星光,深深地铺到湖畔芦苇丛的尽头。几许螀鸣,恰到好处地将这月华浮动的深夜点缀,一切,静谧美好到了极点。
马厩里待了一会儿,叶邵夕便觉得有些闷了,他拿起缰绳,将那马从马厩中牵了出来,陪自己一起在月光下漫步,来到一方西南处的窈水边。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叶邵夕突然想,是不是窈水之所以命名为窈水,就是出自古人的这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语?
他想到这里,笑了笑,在窈水的芦苇丛畔寻了一处空地坐下,将低头正在寻着吃食的马儿栓到一边,兀自抬头赏月,十分惬意地任自己胸前的衣襟被清风吹来吹去,却不去管它,只一心体味这种已消失多年的逍遥生活。
天很凉,窈水畔的芦苇丛茂茂密密地长得很高,叶邵夕随手拔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空远处,忽然飘荡而来一缕一缕的筝音,恁地空灵。唱词与之前完全相同。
叶邵夕知道,苏缨说对了,这琴声,正是葬玉筝所特有的音色,而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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