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迟诺现下是越发胆大了,不等宁紫玉发话,便已高举着玉笏,躬身进殿。
众人本以为宁紫玉定要出言怪罪,可谁知,他见状,却只是颇有深意地挑唇一笑,不置一词。
“罪臣身有微恙,故朝事来迟,还望皇上降旨赐罪。”
宁紫玉闻言冷哼一声,不说话,从上到下地俯视他一阵,也不再有什么其他言语。
不过片刻,却听纳兰迟诺又道:“另外,罪臣斗胆,想起今日朝事似乎是要讨论西北三十城一事,所以便请煜羡的各位使节大人,前来一听。”
“毕竟双方在场,这传了出去,也不怕有人说我映碧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这也才能显示出我国的大国之风。”
两旁的官员一听,虽然不愿,但又指不出纳兰迟诺所说错在哪里,便只得点头称是。
只有龙座上的宁紫玉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一直保持沉默。
不一会儿,就在煜羡所有的使官都入殿站定之后,才慢慢地出现了一个灰色长发,黑色衣衫的人影。那人迟疑地,踟蹰在正殿的大门之外,像是很犹豫该不该进来。
没有人看得见,就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有人的手忽然攥紧了龙椅两旁的扶手,他攥紧得几乎想要捏碎自己手下的扶手。
这一瞬间,世界突然寂静无声。
那广阔的,高高敞开在他与他之间的殿门,不知为什么,却突然就好像架在他与他之间的一道最不可能穿越的屏障。
庙堂,江湖。朝野,民间。
宁紫玉这时,高高地端坐在那世间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龙椅上,却没由来得觉得万分孤独。
隔门望故人,咫尺却百丈。
人世间的万能之物,地位,权势,金钱,到了这个时候,在他的手上,在那人面前,却完全都失去了效用。
如若可以,宁紫玉真想问一问那人,在这个人世间,有什么是可以打动他的。
如果现在不是在朝堂,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信宁紫玉一定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冲下去,然后好好地拉住他诚心诚意地问上一问。
然而宁紫玉却知道,这世间仍然有很多事,明知可为却不能而为之。现下,还有几件事,比起他要表达自己的心意来说,更要重要许多。
自那人走进来之后,宁紫玉一直望着他,然而那人却自始至终,再不肯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上一眼。
宁紫玉见状,虽然嘴上忍住不说,但心中却是失望至极,很不是滋味。
这种痛,一是盼而不得,一种又是忆而弥悲,不止限于一日,又不止止于一度。
怎知一点愁,寸心万里间。这样一想,他那种沉哀入骨,却又款款浓致的深情之思,其痛苦的来历之久,潜藏之深,力量之大,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曾几何时,郁紫也曾问过宁紫玉,既然眷恋那人至深,为何不说出来,告诉那人其实自己爱他许久。
然而宁紫玉当时却是这么回答郁紫的:“莫要说朕不说,就算是朕说了,那人也不会再信朕,更何况,朕现下还有三件事未做。”
“第一,令他身体康复。”
“第二,让他兄弟相认。”
“第三,朕要将这天下间,所有对他心怀叵测的人,都统统诛杀干净。”
宁紫玉也是帝王,所以他当然也知道,煜羡和叶邵夕之间的恩怨,根本还未结束。统观古今世变,洞察当世人情,只怕这天下之间,也唯有帝王才最了解帝王。
煜羡皇帝君赢逝想要坐稳皇位,叶邵夕必将成为他眼中的一颗钉子,不除不快。
然而与一个国家对抗,当然是需要另一个国家的基石及力量。叶邵夕他自己做不到,不能做,抑或是不想做,那么,他便要来帮他做!
如果可以,宁紫玉只想告诉叶邵夕说:“你只需这么好好地看着,看着我是如何,将当初他们煜羡欠你的,一点一点地,千倍万倍,加倍为你讨回来的!”
你当初身世堪怜,其实亦不必感伤。
你现在久泊异乡,其实又何必悲怆?
之前是你的,本来就该属于你的,我都会一步步的,一步步的,帮你将它们重夺回来!
当初你是怎样的痛苦过,我就会叫他们怎样的痛苦;当初你是怎样的悔恨过,我就会叫他们怎样的悔恨;当初你是怎样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就会叫他们,此生此世,甚至是下一生下一世,都再也不敢生而为人!
在做到这些之后,宁紫玉也许,才会允许自己再次站到他的面前,告诉他,自己对他眷恋至深。他要告诉他,这一生一世,他只想携他一人之手老去。
有人曾说君赢冽风华出众,身份高贵。
可他就是最爱叶邵夕的出身低微,沉默坚忍。
有人亦曾说君赢冽倨傲冷漠,气势非凡。
可他就是最爱叶邵夕的迎风策马,逍遥江湖。
叶邵夕和君赢冽如此不同,不会被人弄错,他当初不知为何才被污了眼睛,将这二人混为一人。
不知是不是这人世间永恒定律的原因,强大的人,总是不会被人问及内心。
就像宁紫玉,他到底是怎么想;到底是为何才会一意孤行地去这样做,事情背后的原因,总不会有人去问津。世人所看到的,无一不是他在一意孤行之下的惨重后果,却不明白,深藏在这腔一意孤行之下的,其实也是一颗对爱人的赤忱之心。
宁紫玉虽然不说,但他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深缠叶邵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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