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打量,还一边点头,似乎对他很满意。
他嘴角微微勾起,忍不住笑出声,朝她伸出手。
她嗔怪地睨他一眼,不搭理他,在半夏和忍冬的搀扶中勉强站稳身子。
外头的鼓噪声更热烈了。
奠雁礼,撤障礼……
裴英娘被花钗博鬓压得喘不过气,浑浑噩噩跟随礼官的指示行完大礼,旁边的人不由分说揽住她,结实的手臂牢牢勒在她纤巧的腰肢上,“累不累?”
她想点头,当然累了!但是珠翠花钗太沉重,不敢动作,干脆放松自己,整个人倚进他怀里。
他的怀抱是陌生的,但衣袖间淡淡的墨香味让她很快适应下来。
闹哄哄中被他搀扶着登上婚车,离开亲仁坊,一路向隆庆坊走去。
路上被障车的豪族子弟和围观的老百姓拦了下来,耽搁了一会儿。
李旦风雨不动,吩咐府中门客前去抛洒金饼、丝绢、布帛、铜钱。
障车的人被哄抢赏钱的人冲散,头冠散了,衣袍乱了,健马受惊,发出不安的鸣叫。
崔七郎等人狼狈钻出人群,笑骂几句,相王太狡猾了!
婚车顺利驶回隆庆坊,沿街火把熊熊燃烧,里坊内外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转毡,入府,进帐。
李令月出现在青庐里,凑到裴英娘耳边,嘿然道:“阿父和阿娘也来了,今天八兄太心急,我和阿父说了,待会儿让阿父骂他!”
裴英娘疲累至极,没说话。
青庐里处处珠翠闪耀,烛光之下,她谁都认不出来,只听到不停有人催促她却扇,然后李旦念了几首诗,众人哄笑,琼娘点头,示意她可以放下扇子。
她除去团扇,脸上羞红,烛火映照之下,眉如翠羽,肌胜白雪,绿鬓朱颜,明眸善睐。虽然年纪小,但浓妆华服一衬,容光摄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噤声。
李旦静静看着她,眼里满蓄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直到端着同牢盘的傧相轻咳几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执起筷子。
夫妻俩吃了几口饭,饮过合卺酒,摘去头饰,脱下外边穿的大礼服,梳头合发。
宾客们满脸含笑,看一眼丰神俊朗的郎君,再看一眼貌若天仙的新妇,心满意足,默默散去。
盛大奢华的婚礼结束,剩下的辰光,留给小夫妻二人独处。
罗帐低垂,密密匝匝围出一方温暖的小天地,青庐里烛火明亮,几案香榻陈设典雅,珠光宝气。
已是半夜三更的光景。
裴英娘浑身酸软,无心欣赏青庐里的布置,披散着头发,坐在锦绣软榻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该怎么向他开口呢?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的礼仪参考全史分卷隋唐五代史部分的风俗史相关章节
第133章
百子千孙帐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刚刚不知道出去干什么的李旦掀开帐帘, 走进青庐。
他手里端着一只印花平脱碗,碗里的汤汁子热气腾腾, 光闻着就觉得香甜。
正左右为难的裴英娘抬起脸看他, 没来由的一阵羞恼,眼神既凶悍,又可怜兮兮的, 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先委屈上了。
深信他疼爱自己,自然有娇蛮的底气。
李旦笑了笑,眉眼舒展,坐到她身侧, 摸摸她的脸颊, 带着薄茧的指节刮过她娇嫩的皮肤, “乖,把甜羹喝了。”
她伸手去接, 李旦往旁边让了一下,一手端碗, 一手执起忍冬纹银匙子——这是要亲自喂她吃!
裴英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忸怩了两下, 匙子已经送到她唇边。
她累得连撒娇的力气都没有, 由着他服侍,刚吃了两口,眉头微皱, 羹汤闻起来甜丝丝的,吃起来却辛辣,喉咙里像火烧一样。
“刚刚吃了酒,得喝碗羹——奉御开的方子,喝了它,明早起来不会难受。”李旦哄她继续喝。
裴英娘眨眨眼睛,她只吃了一杯合卺酒呀!又没吃醉。
“忘了?”李旦挑眉,“谁在上元节那晚吃了杯烧春,第二天闹肚子疼?吓得阿父把宫里两名奉御全派去东阁给你诊‘病’?”
裴英娘脸上掠过一阵尴尬之色,李旦怎么知道她小日子不能喝酒?
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不用为难怎么和他说了。
心情陡然欢快起来,她一口接一口,乖乖喝完一碗汤羹。
“净房备了香汤,去洗漱。”李旦放下印花碗和银匙,柔声道,“累了一天,早点歇宿。”
婚礼黄昏时才开始,闹了一整夜,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裴英娘有点心虚,虽然这种事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之前府中仆妇天天炖汤为她滋补,细心调养几个月,明明每一次都很准时——大概还是受心理影响。
愧疚之下,她这会儿特别听话乖巧,喔一声,跟着半夏和忍冬去沐浴。
香汤温热腻滑,水里掺了花露,香喷喷的。
她差点睡过去,迷迷糊糊被人搀起来,有人用干燥的布巾为她拭干头发。
半夏两指拈着小毛刷子,一点一点,耐心为裴英娘绸缎一样披散的长发抹上兰脂,擦到发尾,身后有压抑的呼吸声。
李旦走过来,打横抱起昏昏欲睡,只穿了里衣的裴英娘,直接踏进百子千孙帐里。
半夏手里的小毛刷子跌落在地上,目瞪口呆,和一旁的忍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犹豫着道:“怎么办?”
她们不能跟进帐。
太平公主交待过他们,今晚相王和娘子不能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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