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忠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心中先是惊恐,然后是哭笑不得:原来张思忠还没死。
张思忠确实没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那个脸上带疤的少年郎实在是太狠毒了!一刀刀划破他的手脚和脸,他浑身往外淌血,一路被拖行至山谷里,勉强只剩一口气,又被人一箭射中手臂,不是一口气撑着在,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蔡净尘一脚踩住张思忠的腰,不许这位国公府家的庶子挣扎得太厉害。
他的刀上淬满了毒,却不能用在这群人身上,心里正不耐烦,一脚踩下去,张思忠那剩下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李旦垂下长弓,盯着张思忠看了很久,似是可惜没有一箭了结他的性命。
众人心神不定,瑟瑟发抖。相王腰间的箭囊里满满当当,少说有三十支箭,难道相王要一个个把他们当场杀死?
据说武三思就是相王亲手杀的……
胆子大的,犹自强撑,胆子小的,已经瘫倒在地。
山坡上重重甲士、金吾卫严防死守,根本冲不出去,往唯一好走的夹道跑,密林中藏有数只老虎。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只能任人鱼肉。
冷汗湿透衣衫,场中诸人,除了极个别的,剩下的都在暗中后悔,为什么当初看永安真师只是一个娇弱乖巧的小娘子,就贸然对她下手?
虎啸阵阵,秋风扫过苍翠的山林,发出沙沙声响。
裴英娘忽然浅笑一声,轻声说,“阿兄,这里人太多了,你小心些,别误伤别人。”
李旦勾唇一笑,第二次弯弓搭箭,这一箭,准确无误地射中张思忠的另一只手臂。
张思忠的惨叫声再度响起。
“阿兄,你又伤着人了。”裴英娘面带懊恼之色,摇摇头,“算了,我们去别处玩罢!”
这一个轻飘飘的“玩”字,差点击溃场中人固守到现在的自傲。
李旦沉声笑,“好。”
两人视场中所有人如无物,夹一夹马腹,驰向密林。
二十名穿窄袖窄裤,手持长弓,肩负箭囊的甲士引马跟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将人群冲得七零八散,转眼就不见踪影。
来时如惊雷骤响,威风凛凛。
去时亦如惊雷,迅疾飘忽。
众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相王和永安真师闹出这么一场,只是为了当着他们的面教训一下张思忠?
蔡净尘望着裴英娘离去的方向,收起长刀,退后两步。
五十名扈从紧随其后。
张思忠感觉到腰上压力顿轻,裴英娘和李旦好像也走了,抬起被划花的脸:好险,虽然受了一番折辱,但是命还在,等他回到国公府,迟早要找裴英娘清算……
下一刻,他的狞笑凝结在脸上。
武承嗣眼眸微垂,看一眼在爱驹马蹄下垂死挣扎的张思忠,抬起头,眼神阴鸷,“谁是武三思的同谋?自己站出来。”
走了裴英娘和相王,又来了武家人!
众人心底发寒。
蔡净尘骑上事先准备好的骏马,很快追上裴英娘一行。
李旦和护卫在林中围猎,她手执软鞭,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一处地势高的地方,遥遥看着山谷的方向,静默不语。
“娘子……”蔡净尘不甘道,“为什么不让我去审问他们?”
他的手段更直接更狠辣,一定能查出所有想对贵主不利的敌人!
裴英娘轻笑一声,“你是我的亲兵,这种得罪人的事,怎么能由我的人亲手去做?”
拉仇恨的事,裴英娘不想冲在最前头,也不想李旦为她承担所有压力,正好武承嗣事先得知武三思欲行不轨,没有加以劝阻,有听之任之的嫌疑,这种阴私之事,全部交给他去办,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其实她并不关心武三思的同谋到底是哪些人,这些人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说明他们都有份参与武三思的行动,那么就让武承嗣一个个揪出他们。
他们认不认罪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朝臣们看到今天捉凶的赫赫威势,从此不敢轻举妄动。
就如李治并不是真的要给长孙无忌定罪,拔除长孙一系的势力,敲打文武大臣,把皇权重新收拢到他的手中,才是他的目的。
蔡净尘握紧缰绳,心里发颤。
他是贵主的人,他的一言一行,代表贵主的意思。
他抿紧唇,痴立在风口处,呆了半晌,直到骏马不耐烦地甩甩尾巴,才回过神。
几面山坡上站满了人,风过密林,有草木皆兵之感。
秦岩一手搭在前额上,左看看,右看看,啧啧道:“裴家的郎君们,袁家的小郎君,弘农杨家的人……其他人都来看热闹也就算了,为什么武家人和王家人也放下彼此的成见,一起来为永安真师出气?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一旁传来两声讽笑,王浮骑着一匹黑色宝马,行至执失云渐身边,“谁说我们和武家人放下成见了?不死不休,不是说着玩的。”
秦岩吐吐舌。
山谷中传来模糊的惨叫声,饶是几人心志坚定,也由不得皱起眉头。
王浮冷笑几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武三思的同谋到底是何人,相王已经查得一清二楚,山谷里的人,人人有份。皇亲贵戚,大理寺得罪不起,这事闹出来也不好收场。我正头疼呢,好在这一回用不着我们出力,出面刑讯的人是武承嗣,十七娘真是慧眼如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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