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抖了一下,拾起古琴,沧海的怒气也只如清波一缕,压抑在深不可测的眼眸里。
他抬头,呆坐在床边的人也正好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悠闲的晨风在巨门的吱呀声中疯狂灌入,白色的衣袂迎风飞舞,越加年轻的脸庞毫无血色,湛蓝的眼睛明明带着笑,却又像要哭出来似的,本如泼墨的黑发,几缕白色若隐若现。
“弦首,艳文还以为你明日方至,竟不曾远迎,失礼了。”
道人眸中飞快划过几分逼人的锐利,又不动声色地隐去情绪,疾如流星,他说,“舞叶秋风落尽时,岸榛浮雪玉盈枝。白商素节,酒飞浮雪,你……想去看看吗?”
史艳文敛足嗤笑,起身来到他面前,视线却穿过重门,杳然无迹,“弦首,是怕我杀了素还真吗?”
“……灾难若止,苍不阻止。”
“……那好”悠悠喟叹,史艳文闭上眼,“那好,可艳文的答案还没得到,终究是要回来的。”
“无妨。”
“但我要出去,就要从不动城的正门,我也不要弦首解释,更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人,这间偏殿……艳文也不想让它继续存在了。”
道人听了,嘴唇翕动,到底无奈,伸手拉过史艳文的手臂,紫色流光直奔癸界,无视所有惊愣。
疾驰中,但闻轰然震动,偌大偏殿,砖瓦不存。
“如是如是,从君而已。”
脱离魔城的刹那,沉默的刀剑客手中出现一把断裂长刀,遥遥送别,史艳文回眸,呢喃轻语。
艳文这一生恨的人很少,很少。我会回来,等我再回来时,就是永别,等我再回来时,我将洗刷在此地所受到的,所有的羞辱。
第39章 浮雪 三十九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汝当知我愿。
蓬蒿尽处,如玉君子徐徐叹,愿难违心啊。
秋心小雅这名字取得不好,虽然占着这儒风小镇最得天独厚的地势,琴棋书画诗酒茶尽皆拔萃出众,可大家到底是为了寻个惬意,瞧见这个“愁”字,解颐之趣也得少个两分。
听说是主人家有意为之,大抵也是个奇人。
亥时过,本该是夜市大兴的时候,只是连日来下了几场大雨,地面泥泞不堪,除了白丁骚客放荡羁旅愿意出来游玩赏乐,其余人等早已清消热情,伴着月明星稀入眠了。
街面的小铺面懒懒散散,打尖的散客三三两两闲坐发呆,渭水如绸,拖出五六间既奢又雅的辉煌抱厦,小二家闲来无事,就靠着墙根发懒,倒不如几个才足月的小孩子活泼。
抱厦南面很清静,斗拱交错,池馆水廊下挂着廖汀花叙四字,上面就是一件单独隔开的小楼,贵客之所。
贵客居数日,暂为歇脚,也不知要去向何处,店家见识广阔,认得其中一人,好生生整理了雅间,将两边的客人都请了出去,只给他们留下清静,自然也不敢收资斧。
另一客人是个新面孔,店家不曾见过,弱冠年纪,fēng_liú俊雅,待人极温和,让人一瞧就心生好感,便猜测是新收的徒弟一类,也不敢懈怠,在临近也收拾了一间上房。
听说那徒弟修的是亲近自然,镇日倒要出去个两三回,不为别的,只为各处胜景名地留些印象,也算不枉。
今日店家之主携友路过此地,顺道来拜访贵客,那徒弟自晌午出去,现在也没回来,贵客倒也不担心。
未几,店家听见门外小二哥的声音响起,“公子,你今天可回来的晚啊,看你手上这柳条……莫不是被哪家的姑娘绊住了脚不成?”
只听那公子笑了笑,“若真有哪家姑娘垂青,艳文只怕躲都躲不及呢。”
小二哥听了也笑,颇为感兴趣地探问,“怎么,公子难不成早有意中人?或是家中已有妻儿?若没有,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一二,城东的那家大小姐……”
前面还好,这句就过了,店家不动声色地整理衣衫,这位公子性子的确是好说话,但有些东西,再好说话的人也会规避,非礼勿问。可还没等店家走出大门,那公子已经委婉拒绝,说话还挺风趣,“小二哥切莫害我,家里有位凶神恶煞,艳文哪里敢有二心?”
“凶神恶煞?”
“对啊,凶神恶煞。”
店家摇摇头,瞪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小二哥,捧着手又对公子笑嘻嘻行礼,“公子可曾用过晚膳?若还未用,小老儿即刻遣人送至房内,可好?”
那公子对小二哥耸耸肩,以示无奈,“那就有劳了。”
“不劳,应该的,请。”
这公子是史艳文,带着他的贵客自然是那道人——六弦之首苍。
时下已到年底,他们自出了不动城,接连三月都在四处游历名山大川,去的尽是高山阔海,偶尔也能静渡小桥流水。
若去高山,无论多么险峻,不使功法,不走捷径,一步一个脚印攀至顶峰,在云层呼啸中迎风而立,一览众山小。若渡深海,狂风大浪仍一往无前,用的还是扁舟一只,直挂云帆济沧海。
有深山老林幽静无人,有烟柳画桥清爽无尘,还有水净霞明香榭歌台,乐得自在水云间。至于朦胧昏黄,有时幕天席地,有时又是高枕软座,端的是仙风道骨,随缘而行。
道人有意带他散心,将屈世途有意无意送来的一切消息都瞒了下来,史艳文也从不主动过问。
史艳文不知在那片湖上,湛蓝的天,湛蓝的水,他看的心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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