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起来,”崔瑛连忙把他拽起来,“跪多久了?小心伤了膝盖。”别说崔瑛本来也没为那几担肥料生气,就是生气,也不可能迁怒到不到十岁的孩子身上。
“本来也不怪你,你娘也是被生活逼的没办法了,别怪她。”崔瑛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有换位思考,宽以待人。扪心自问,异地而处,一个不识字的妇人,本来累死累活的收入连儿子和自己都喂不饱,有一个方法,别人损失不大,但自家就能吃饱,恐怕他就算不做同样的事,心里也要琢磨好一阵子。
“先生,我……我是没脸再到您那儿念书了,就是……就是您以后发给张雷他们讲义我能不能借来看看。”王虎的脸泛着红,她娘做的那事,说大不大,但真挺恶心人的,先生不愿意教他是情理之中的事,自己再要讲义其实也是厚着脸了。但如果不要的话,他怕其他伙伴不愿意给他讲义了。
“这事儿大令罚也罚过了,也不是什么需要株连的大罪,以后科举晋身恐怕不能了,但到我那里念书却没什么。我也会和村里人说,别在学堂传你娘的事。”崔瑛安抚道。在现代,就是学生本身偷窃都不会犯一次就劝退,崔瑛也不大在意。但母亲有偷窃行为,科举和举荐之类的官途都不太可能参与了,就是到城里当个伙计什么的估计也难。说实话,王虎的娘这次坑王虎着实坑的不轻。
“先生,您之前教过我们,世间的事还没有什么是能做到极至的,种田也是吗?”王虎问道。
“当然,最早我们的祖先是刀耕火种,看天降雨;后来我们有了锄、有了犁、有了各种农具;百年前的直辕犁要两牛并行才能耕种,两人两牛也不过一亩多地;如今推广的江东犁一人一牛一天也能耕种两亩地,两人两牛的速度得翻上三倍速。先生如今试的这肥,后面可能还要试些药,也能增加些产量;在很久之后呢,一个人操持一台机器一天就能耕种几十亩地,一亩地都能打上十多石粮也说不定呢。”
崔瑛拉着王虎坐到台阶上,慢慢地回忆起小时候在军垦农场玩耍的情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一台联合收割机在麦浪中穿梭。人们开始挑剔南米味道不佳,喜欢东北大米的香甜,在古代生活到现在,看到一个本分的妇人为了多得些粮食不惜名声,他才知道,前世的人们生活的有多么奢侈。
“先生,真有这么一天吗?像我和我娘这样的人家也能种出十石粮的田地来?”王虎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先生悠悠地看着天,语气肯定地说着像天方夜谭的话,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过需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行哦。”崔瑛陷于回忆之中,“得有制肥制药,得研究精耕细作的技术,还要研究机械,还要有人走遍所有的稻田去寻找那么一两棵特别的稻穗,选育出最好的稻种,所有的一切推到极致,那一天才会到来。”
“先生能教我吗?我不想当官,我想学先生使民无饥馑的本事。”王虎重新跪到地上,郑重地说,“我想学种地,我娘偷了先生的肥,耽误全村的乡亲一日劳作。这债我记得,我会还先生更好的肥料,我还让乡邻们一个高产。求先生教我。”
“哪怕这个过程很难?甚至会赔得血本无归?”崔瑛收回目光问道。
“是,我知道想找到新法子一定得冒险,我不怕。”
“但这不是一人之功,要好多人一起努力才可以。”
“但总要有一个人开始做,对吧。”王虎见崔瑛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略带羞涩地笑了起来。
“是啊,总是要有一个人开始做的。”崔瑛叹道,“但不会只有一个人在做。”
第11章 一年(上)
“永年兄,年余不见,别来无恙啊?”吕蒙正按邸报所说的日子到十里亭迎接陈彭年,热情地招呼道。
“圣功兄,这一年政绩斐然啊,官家与东宫都对圣功兄赞不绝口呢。”陈彭年连连拱手施礼道。
“唉,窃人之功,侥天之幸,不值一提。”吕蒙正笑中略带苦意。
“看来这功也不是好领的?”陈彭年打趣道。
“永年兄不是在翰林院编纂韵书吗?怎么又贵脚踏贱地,到我这小小的六安城里来啦?”吕蒙正转移话题道。
“有些声韵上的事还要与崔小友一谈,官家与东宫又好奇六安如今的样子,便派我来取取经。”陈彭年也是带着苦笑说道,“朝上衮衮诸公可都等着陈某回去说一说六安异事,圣功兄可别让小弟没了谈资。”
“阿瑛这一年可将老夫折腾得不轻,永年兄一观即知。”
自王虎确立了以农为业的目标后,崔瑛在与这群孩子的日日相处中也慢慢对这个时空有了归属感和责任意识。
刚到这个时空的他和父母离世他进入大学的阶段很像,为了填充时间不让自己认清现实而拼命的忙碌。大学是拼命地学习、参与各种社团活动,学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却没有一样深入研究。
到了这个时代,他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乱作了一通,一会儿美食一会儿教育一会儿农业的,好似什么都做好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一通胡闹罢了。
可王虎的娘打破她从来本分的规矩,甚至连累王虎都没了前程就为了区区五担肥料,这让他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人们与老天挣命的艰辛。
连王虎这样一个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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