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生活的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子过得好的,不是极凶悍,不怕在人舌头根底下打滚的混子,就是有德性,行事公正宽厚的。”崔瑛笑笑,“不瞒你说,我当时还是有点读书人的矜持的,也想着攒些钱来考个进士,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的。”
“你这是怕把事儿做绝了,有小人背后捅你一刀。”王偃最敏锐,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哪件事,却也听懂了崔瑛的顾忌。
“当时没想那么多,有一点子士人的清高作祟,还有些怕惹着乡里人的小心思,我那时也就十三四岁,真惹了混子,他能搅得我鸡犬不宁。”崔瑛颇为老实地说:“后来想想挺后怕的。”
“也就是在村里生活,要么就是德高望重人人敬重,要么就是能狠得没人敢惹,否则就要学会过糊涂日子?”柳方是商人家庭出身,没经历过乡中的日子,好奇地总结。
“差不多吧,乡里乡亲的,都是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下,若是太精了,大家都真客气了,这日子也过不来了。乡民百姓,不是读书人,道理懂一点可又不是太多,大多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不太可能是大奸大恶之人。”
“那城市是什么准则呢?”柴永岱好奇道。
“城、市,城是住处,市嘛,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崔瑛点点周围的商铺,“市者,买卖之地,那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公平交易,没得人情好讲。”
“不对啊?”王偃反驳道,“我们刚才去的那家馉饳铺,可是因为我是老客而给我抹零头的。”
“这也是交易啊,一个人情换你下回再去。”崔瑛简单地解释,“或者说人熟了之后规矩就有些偏乡村的人情关系了一点。你看一个陌生人,他给不给随便抹零?”
“陌生人?”
“城里人多,居住的人除了普通居民外,大多是东奔四走的商人,这些人不稳定,可能今天暴富,转天出门就碰上路匪了,也可能他一辈子就在这里出现一次,这个时候就只能按规矩来了。”
“所以,这就是县以下朝廷的政令难以通达的原因?”柴永岱若有所思。
崔瑛摊摊手,留他们独自思考,自己盯着一出悬丝傀儡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出神。城市乡村的思考模式差异还是当年陪女友上社会学专业课时听教授谈起过的,中国的乡村社会形成其实就是在宋代,以各种各样的乡约以及宗法构建起来的乡村社会,稳定、能抵抗自然灾害却也残害了不少特立独行的人。
就像城市里的人很难理解为什么拐了十八个弯的亲戚会管自家的闲事一样,生活在汴梁这个商业气息浓厚的世界最大城市中的富贵子弟也很难理解乡村与城市不同的思维逻辑。
“不懂,也不想懂。”柳方想了一会儿,很实在地说,“这街面上好多打着控鹤军招牌的店铺啊。”
“是哦,平是没注意,是真有不少,我看看,布店绸缎庄,嗯,控鹤军作坊布,咦?价格不低啊?”王偃看了看崔瑛,“不是听说你弄了个鸡气还是什么气的烧热水的东西,让纺纱速度快很多了吗?话说,烧个热水还得在里头放只鸡?鹌鹑行不?”
“咳咳咳!”知道什么是机器的柴永岱一阵猛咳,才冲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机器,“也不知你哪儿来的消息,连白云先生的解释都没传全乎。”
崔瑛忍了一会儿,将笑意全都压下去,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控鹤军生产的大部分布料都供应给控鹤军、捧日军、虎捷军了,就少量流出来一点儿,价格反而高了,大量低价的东西随便出现在市场上,是会出事的。”崔瑛又要给他们科普一些基础的金融常识,虽然在这个时代,国家的统治者只要能掌控军队和土地就好了,但崔瑛还是觉得,知道一些经济常识至少会减少一些乱七八糟的变法给老百姓带来的无妄之灾。
“控鹤军除了布还供应了不少鸡鸭么?怎么还有切成段儿卖的?”柳方不太愿意听那些让人晕乎乎的经济概念,转而指了一家禽肉铺问。
“这样卖得贵啊,”崔瑛一点一点给他算如果卖整只鸡要怎么卖,卖一个鸡头,一根鸡脖子,两个鸡翅……零零总总又是多少钱,“而且喜欢吃凤爪的就买爪子回去啃,想吃鸡胸肉的就去买鸡胸肉,实在穷点的人家买点鸡杂补补,好歹能治治雀蒙眼。”
“看起来除了鸡毛都卖了,”王偃打趣道,“你也就比一毛不拔好一点儿了。”
崔瑛就差翻白眼了,“哥哥,鸡鸭虽然不会飞,但也是有羽毛的,军营里不留那东西做箭支,拿出来卖,他们脑袋有病么?”
王偃被噎得一愣,“那是不是就差那些小绒毛没用了?”
柴永岱捂嘴乐道,“才怪,我听说前阵子德华在作坊里对那些小绒毛又是煮又是晒的,好像要弄出个什么‘羽绒服’来,都快成控鹤军一景儿了。”
崔瑛撇了撇嘴,不屑于去争辩,他在前些天新皇登基的仪式上用的那套马甲护膝没几天就腐坏发臭了,自己正在想办法实现防腐和除臭两重效果呢。等他做成了,冬天出门的时候,穿一身轻薄暖和的你羽绒服,让他们这些裹棉袍的羡慕去吧。
第101章 开封府的办事效率
一圈勾栏瓦舍转完,不好意思去青楼楚馆的他们渐渐也失了趣味,街面上的东西再新鲜也不如家里的精致,那些杂耍技艺看着新奇,可比教坊司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崔瑛更不用说,经历过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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