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羽紧紧勒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只要你死,其他随意。”
引线尚未烧到眼前,身下的大船又被撞出了“嗵”的一声巨响,火光一瞬大盛,甲板之上淌出一溜火海。船上对峙的双方各自愣了愣,有人率先停战,奔走大喊:“御敌!御敌!……保护火.药!”
吴谲喊道:“何将军?”
何达溪直视着前方,惊惧地咳了一声,吴谲突然开口道:“前面那是什么?”
宿羽下意识地扣紧了吴谲的脖子,眼睛酸痛,凝神细看,只见前方一重又一重的夜幕被什么东西一层层剥开,尖厉的线条张牙舞爪如同鬼魅,从海雾背后缓慢地漫了过来。
头顶黑云轰然散开,东坠月光兜头洒下,映亮轮廓——那是一艘无比巨大的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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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枕下寒流
看不清对面的船上有多少兵马,只见茫茫夜雾中一排明亮的火星,那是炮筒中余烬的光芒,兀自静静趋向前来,夜色逐渐淡去,有一抹天青色蒙上了天际。
火线嘶嘶如毒蛇吐信,越来越近,吴谲却一勾唇角,仰脖告诉宿羽:“你如果不跟我走,会死在这的。”
“你也会死在这的。”
吴谲摇了摇头,“父皇死在龙椅上,我是皇帝。”他高声道:“何将军,熄了□□,我们回尉都拿玉玺调兵。”
五更的夜色逐渐散去,朝阳将升。远处的何达溪三步两步从桅杆上滑下来,挥剑怒吼了一声:“左满舵!”
船只缓慢转向,仰面只见船帆滚落张开,凌晨的罡烈海风拍击之下,大船不可抑制地晃动,甚至近乎疯狂地在海浪之中猛然倾倒,冰寒的海水迅速灌进了船舱。宿羽在海水的流动中死死攥住了身下舱板,只看见何达溪咬牙挥剑,同数名卫兵一起砍断了桅杆。
船只又是一阵晃动,终究没能抵过沉重的负累,船舱重新翻出水面,舱中的火线燃烧声早已消匿不闻。
那个卖粥的小姑娘浑身透湿,被她哥哥拽在怀中裹衣裳,正看向这里,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当心!”
宿羽神情一凛,却已来不及,肋间再次一痛,被何达溪踹了一脚,随即冷硬的靴底踩住了喉咙。喉间发出咯咯数声。吴谲呛了两口水,试图挣开宿羽,“就这么几个虾兵蟹将……”
他充耳不闻,手指被一根根掰开,索性势如闪电般松手摸向吴谲腰间,刀光闪过,短匕横起,吐出一口腥咸的海水,冷声命令道:“抬头。”
吴谲被他强行拽着看向前方。夜色未散,前方那艘船乘风破浪疾速前进,船舷最前方站着一个黑甲长剑的威严身影,被重重士兵拱卫在正中间。牙白的帆被远方的朝阳抹出一层浅薄的胭脂色,同样的颜色却将那森森的一排黑影映得近乎肃杀。
吴谲脸上还有点顽皮的笑意,说:“他知道你在这,还是开火了。”
宿羽额角处渗出一层薄薄冷汗,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也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不也在吗?看。”
对面船上那人抬起右手打了个手势,身侧护卫打开船舷一角,然后退开,他趋近一步,露出身前的一件东西,金碧辉煌,似乎是一把椅子。
吴谲猛地挣了一下,喃喃道:“朕的。”
霞光掩映,从这里看不清谢怀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看见他一脚把那龙椅踢了下去。船仍在飞速前进,故而龙椅在龙头上磕碰了几番,碰得椅背扶手七零八落分崩离析,才最终落入水中,激起一片凌乱的浪花。
这边的船上静了一静,同一个懵然的想法从数十人胸中升起:尉都沦陷了。
何达溪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只听对面船上的数十传令兵齐齐喝道:“北帝归降!北帝归降!……”
破碎的船舷边死死扣着吴谲的宿羽突然手一松,捂着被咬伤的手腕放开了吴谲。吴谲拽着宿羽的袖子站起来,大吼道:“一派胡言!龙椅不过是把椅子,人人可以打,尉都仍旧——”
对面船上的谢怀张开手,把一样东西遥遥抛了过来。朝霞的金光掠过那东西柔白温润的表面,沾着朱砂红印泥的纹路如在眼前,金黄的穗子随风荡开,越过了多半截海面,去势缓缓停住,即将下坠。何达溪眼前一花,伸手抓了个空,只碰到了宿羽的衣角,他攀在船舷边大吼道:“陛下!”
船分开海浪的声响在头顶轰鸣,宿羽又扎了个猛子,在海水中再次下沉,衣带勾住了什么东西,他伸手摘下来,发现那是一片被熨平的枯叶。
玉玺去势极快,吴谲在水中伸长了手,拼命抓去,总也摸不到边,只有腰部越来越重,他回头狠狠蹬了宿羽一脚,宿羽转而松开了持刀的手,双手来抓他的腰带,抿着嘴唇摇了摇头,神色间竟有一些焦急。
他刚才分明想杀了自己的。吴谲盯着眼前逆着天光逼近自己的消瘦人影,忍不住走了走神,第一次觉得比起那两瓣浆果一般饱满鲜明的嘴唇,宿羽下颌骨的形状温润倔强,其实更好看。
海水中的寂静和上方的人世是两重天地。吴谲伸出一只手,宿羽拨开水流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向上稍微一拉。同时,下颌一温,是吴谲的嘴唇轻轻碰了上去。
他一怔之间,眼前海水开始渐渐发红。他昏然低头,只见那握在吴谲手中的短匕正迅速划开孩童白嫩的手腕,血水被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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