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也有点尴尬,“呃,你爸爸。”
陈爸爸——不过他不姓陈——叫一声,“焕焕。”
陈焕之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目光游移,气氛迷之尴尬。
三人在客厅里坐下,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最后陈妈妈从这种气氛中挣脱,直接站起来,“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你跟你爸好好谈谈吧,大人的恩怨跟你没关系。”然后进厨房、关门,把外面两人留下单独说话。
父女二人继续沉默,陈爸爸盯着陈焕之看,陈焕之则尴尬地东看西看,只能借助眼角的余光打量她爸。
陈爸爸如今四十余岁、既不秃头也无大腹便便,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像是个风度翩翩的教授或者什么。
唉,毕竟我长那么可爱,我爸长得怎么可能差。陈焕之自恋地想。但再多的感想,她是真没有了。
“焕焕……”陈爸爸叫一声,忽然低头摘下眼镜用手捂住了眼睛,“你小名本来不叫焕焕,陈佳云怎么这么狠心,她带你走的时候你才两岁,我十几年没有见过你……”
陈焕之楞了一下,默默地递了盒纸巾过去,等她爸冷静下来,才说,“我知道我妈对不起您,我替她给您说声对不起,不过那是我妈,您在我面前说她,我是不高兴的。”
又过了一会儿,陈焕之又说,“我知道您是爱我的,不过反正当年同意改名就是放弃了吧,现在您孩子也又有俩了,我妈可只有我。”
“你知道?”陈爸爸陡然激动起来,“陈佳云跟你说的吗?”
“不是不是,”陈焕之无奈,“您冷静下,我自己请人查的,我看您家庭生活幸福,夫妻和睦儿女双全的,就没打扰您。”
陈爸爸又一愣,陈焕之趁机双手握住他手,“爸您放心,我不是误会什么,我说了我知道您爱我,我妈也从没在我面前说过您一句不是。不过怎么说呢,我肯定最爱我妈,现在我又成年了,也不需要人抚养,您什么时候去北京了,招呼一声我立马给您鞍前马后当导游,以后您有什么事儿,我也义不容辞,但是别的真不行。”
陈爸爸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女,额头饱满、眉毛和鼻子像他,冷静、克制的性格像她妈,明明才18岁,普通高中生的年纪,但却把亲情说得这么冷酷,这个十几年前被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的小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你以为爸爸是来干嘛的呢?我知道你现在跑步挣了点钱,但你既然查过,就该知道爸爸不缺钱啊,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女儿。”
“是的,我知道。”陈焕之说,“您比我和我妈加起来都有钱多了,不过您想要的可比钱难多了。”
她冷静且刻薄地列举了一下前世她收到的要求,“认祖归宗改名换姓,我觉得既然您家没什么皇位要传承,我就不沾这个光了,省得您妻子不高兴,再说我现在都这么有名了,这也不现实。至于跟您一起生活或者偶尔一起生活弥补亲情,那也没有必要,我想您家里人一定都对我妈深恶痛绝,我是不会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的,任何人都不行。”
陈爸爸看了她一会儿,“你对爸爸有敌意。”
陈焕之叹了口气,很诚实地回答,“说真的,爸爸,很难没有。”
开门的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她仿佛不再是赛场上叱咤风云无所不能的陈焕之,而又变成那个无知无助、终将失去一切的小姑娘。
那时候可不是只有她爸一个人上门,爷爷奶奶姑姑姑父的一大堆人,乌央乌央跑来她家狂轰滥炸,她又立场游移,颇有些谴责她妈做事儿不道德的意味。别管怎样的爱女之心,她擅自造成陈焕之父女分离十几年,确实侵犯了陈爸爸的权利。
要是陈爸爸没心没肺那还行,可他是真的爱女儿,同意改名、同意变更抚养权,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男人总要再娶妻生子,到时候让女儿跟后妈不如跟亲妈,可是别管跟谁,他是真没想过十几年再不能见女儿一面,连消息都打听不到,孩子平安与否、健康与否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陈爸爸那一家子人,不论哪个,确实是恨死她妈了。
陈妈妈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她送走女儿自己旅游,把找茬的人全部晾在原地,本来是很好的选择,可惜命运从来不按别人安排的剧本走。
那时的真·大龄中二少女一夜之间失去母亲,既恨立场不定伤到母亲的自己,更恨父亲那边所有的参战人员,似乎不是命运、而是他们让她母亲遭遇不测,在灵堂上用世上最刻薄的语言将来祭拜的他们统统赶走,从此再也没有接受过他们任何联络的要求。
后来车祸瘫痪,陈爸爸又找上门来,不顾家庭矛盾,大几十万不计回报地花给她,也被愤世嫉俗的陈焕之强硬拒绝,两三年内连本带利还清,坚决拒绝他的任何资助。
当然,后来陈焕之已经不会这么中二了,她心态平和地思考过上一辈人的事情,结论是谁都没错,但她只能永远站在她妈妈那一边。
陈爸爸在这边足足呆了一个星期,每天一大早就来,天黑了才走,比狗仔都敬业,陈焕之生怕单独留下他,她妈又会不知怎么的生气决定出去旅游,只好连门也不出,专心给她爸做思想工作,表明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小混蛋,跟他想象中的乖乖宝贝一点都不一样,请他务必放弃。
陈爸爸没放弃,他看着那长得那么像他的眉毛和那双灵动的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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