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他看见陈志在他几米之外的地方灿着张虚弱的笑脸,对他摆摆手,说带他回家。陈珂就委屈的不得了,他像是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儿,如果没人关心,他就能继续撑着两个鲜血淋淋的膝盖走下去,可只要家里的大人一问,他就顿时满心酸楚,一步也走不了了。
陈珂抬起步子飞快的跑了两步过去,却在快到跟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垂着眉眼去看车里的人,他所有的羞赧在此时都如同耳光扇在自己脸上,明明刚刚在“第七天”里还是那样无法无天的模样,但到了陈志面前就变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终究是怕所爱之人的嫌弃。
“你怎么样?还好吗?”陈珂揪着衣服的下摆,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陈志在车里轻咳,声音带着些哄,“我好不好,你得自己过来看啊。”
筷子从后面跟了上来,走到车门边,对着脸色发白的男人说:“别乱动,我看看你撞没撞坏。”
陈志没拒绝,任由筷子在他胸前按了两下,可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前面站着的小人。他勾着嘴角冲他摆摆手,“过来,让我看看你。想没想我?”
陈珂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想开口,可眼泪却先冲了进去,“想……”他的声音带了哭腔,“但是不敢……”
他不敢奢望。
陈珂刚来的那几天总是恍恍惚惚的,门口一响,他就像是受了惊的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好像是在冥冥中等着什么人来,但理智告诉他那个人不能来,他不能毁了他。可在另一方面,只要夜里疼的紧了,陈珂的脑子里就会不自觉的出现他的影子,他是他的神佛,他不知道他心里的那点心思那个人能不能听见,即使这样,他还是想说,好像说了,心里就会舒服一点。
筷子心里也有疑惑,他不知道陈志怎么会来这里,但此时情势危急他也没开口问他,只开了车门让陈志下车坐后面歇着,转头去问傻站着的人,“还愣着?走了。”
陈珂此时才如梦初醒,犹豫了两秒便小跑着来到车前,陈志刚刚窜进后车座,他在里面朝外面伸手,身上带着血,有着一股陈珂说不出来的味道,好像是某种上了年纪的铁锈味,庄重严肃,带着长年累月饮下的霜寒。
陈珂搭着他的手,钻进车里,下一刻,一个太久没有感受到的拥抱环绕了他。
陈志把下巴拄在陈珂的肩膀上,于他的发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同饮鸩止渴的人,眷恋到了最后一刻,哪怕是一点点熟悉的味道都能让他起死回生。
筷子用刀划开气囊,大咧咧的坐进去,挡风玻璃上撞出了蛛网纹,筷子看了一眼便重新发动车子,蔡姐此时已经下了楼,她单薄的身影立于门前,筷子侧着头看到了她。
蔡姐什么话都没说,脸上平静,如同这个结局对她而言并无不可,周围的一些打手们都有些呆愣,叱咤的要追过去,几个人围在女人身边,张牙舞爪的说些什么,可女人一直平静着,注视着黑色的车子滑进车流里,她的发丝在风里飘扬,背后是金碧辉煌的门脸,一片灿烂下,她就要被吸进去了。
筷子收回目光,把手心里沾了血的子弹收进口袋,一往无前。
陈志摸着陈珂瘦的不成样子的脊梁骨,感觉掌下的人一直在发抖。
“很冷?”
陈珂摇摇头,“我是怕这不是真的……”
“我就在这儿,你摸摸我。”陈志把他的手指引在自己的脸上,“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陈志的嗓子有些哑,看着陈珂嘴角的淤青和脸上的微红,目光里有藏不住的心疼,陈珂听了,浑身抖的更甚。
“对不起……”陈珂带着哭腔,“我在这里和别人做了,你还要我吗?”陈珂眼睛大大的,里面泛着泪,从陈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疑惑,这样一个本来活在淤泥里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干净的眼睛,干净到让人觉得多看两眼都是罪过。
陈志把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感受着他纤长的睫毛如同小刷子般刷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痒痒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疼,“都是我的错,你这么说,我心里难受。”
陈志感觉掌心有一股温热,湿溻溻的,滑了下来。他把陈珂按在胸口,陈珂揪着他的衣襟,哭的声嘶力竭,眼泪哗啦啦的掉,沁的他满胸满腹的酸。陈志顺着怀里人的后背,像是小时候母亲安抚他那样,那个时候母亲还在他身边,慈眉善目,待他难过时,总有人温柔的劝他别哭。
而如今,时光荏苒,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能为别人遮风挡雨的人,他的怀里有了新的小家伙,他终于有足够宽阔的臂膀来迎接他慌张的停靠,他抚着他的背,心里的那块空洞被一种叫做柔软的东西一一填平。
陈珂哭的累了,整个人缩在后座上,两只手攥着他的衣服睡着了,他的眉头紧促,似乎连梦里都有驱赶不掉的阴霾,他隐隐约约的哼出几声哭腔,把身子缩的更紧。
筷子开了半天的车,绕了好几圈,才最终确定后面确实没人跟来。
陈志把手搭在陈珂的背上,像是在拍他睡觉,他的目光看着已经亮起天光的窗外,话却是对前面人说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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