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杜清觞先开了口:“……他是帮里的人,手上沾过很多人命,仗着我杜家的势力干了很多坏事……具体的就不说了,说出来怕脏了你的耳朵。”
他垂下眼睑,视线放空般飘向地板上已经发黑的血液和地板中间趴着的人,那摊血便是从他胸口流出来的。他坐在类似办公室的真皮椅子上,两边都是一动不动宛如雕塑的黑衣下属,他们尊敬地垂首,目光死死定在脚背上,不敢与坐在上位的人对视。
敢于作对的人的尸体就在面前摆着,谁也不敢有一丝逾距。
“我杀人了。”杜清觞再一次重复道,这一次李琉思终于有了反应。
“别瞎说。”他轻轻地呵斥道,语气里却不见多少严厉。
“我怕,”青年撒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像是以往无数个晚上他贴着他耳朵往里面吹起,说一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情话,李琉思不自在地换了只手听电话,顺带着捏了捏有些发痒的耳垂,而手机里青年的撒娇还在继续,“你能来陪陪我吗?”
李琉思抗不过青年可怜兮兮的撒娇,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杜清觞勾着嘴角磨磨唧唧地又肉麻了两句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站在下面的下属:“……”
耳朵都要怀孕了!
少主居然当着死人的面跟情人调情撒娇,这口味真的不是一般的重啊。
亲眼看到昔日的同伴被一枪打中要害却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在原地不停挣扎,血流满了整个地板才逐渐僵硬的黑衣人们站的笔直。在那人还在挣扎的时候,亲手开枪的那位却有条不紊地打电话——他不怕有声音,先用开水灌下去,再把舌头一割,此后每一声呜咽都是凌迟,最后仁慈的,大方的,一枪打入他的心脏。
这就是叛徒的下场,这位少主的雷霆手段不比他父亲软。
杜清觞斜坐在老板椅上,修长有力的双腿随意地搁在办公桌上。他手里转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上面开了血槽,银白的刀刃上有淡淡的血痕。杜清觞食指抚过刀背,冰凉坚硬的触感从神经传入大脑,他突然无比渴望起某人的身躯,温热的,柔软的,贴上去能感受到皮肤下血脉的流动,生命蓬勃的力量。
他开始后悔告诉李琉思他杀人的事情了,那么干净一个人,不应该被这些污秽弄脏的。
“夺”的一声轻响,是什么尖锐之物刺入木质的声音。那声响沉而闷没有尾音余颤,在场的都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界的亡命之徒,听着就知道必然下了死力,入木必不止三分。
杜清觞不含一丝情绪地冷淡声音从上面传来,听着就令人胆寒:“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分尸还是扔海,点灯还是喂狗,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们吗?”
众人连声应是。
第二天杜家少主暴戾冷酷,手段强硬残忍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过干这一行,这种评价算不上坏,甚至有黑帮大佬称赞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杜寰知道后没有半点表示,只是暗自将手中一半的势力都交给了杜清觞打理。
这之后的事情李琉思是不知道的。
他表示二十七年来自己一直遵法守法,按时交税,虽然从没有扶老奶奶过马路,但也是会在公交车上为孕妇让座的大好青年一名。然而今天,他决定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他要包庇罪犯。
“你真的杀人了?”李琉思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杜清觞。
杜清觞可怜巴巴的点头,青年脸上迷茫彷徨的表情一下子戳中了他为人师表的柔软心灵。
“你是不是要让我自首?”
李琉思烦躁地走来走去:“我有病啊让你自首,逼你吃终生牢狱套餐吗混蛋……到底怎么回事?”他看着杜清觞明显犹豫的表情,冷哼一声,“你家的情况我都知道,说实话。”
杜清觞就老实交代了:“他是帮里的副堂主,这些年不安分,在我家正规场子里卖东西,□□还好,他卖的是高纯度的海`洛因,这事搞大了不仅场子要被封,就连摆在明面上的营生也会元气大伤。”
“最重要的是——他这么做不是出于自己的贪欲,手伸长了最多把他手砍了。他干的是通敌的事,晚一步帮里的机密文件就要泄露出去了。”
杜清觞伸手环住李琉思的腰,像小奶狗一样脸蹭着他的衣服,语气无比委屈。
“如果我今天饶了他,明天死的就是我了。”
李琉思把手放上去揉了揉,没说话。
杜清觞感到有门,蹭的更起劲,活像一只求顺毛求亲亲抱抱的大型犬。
“他的家人呢?”
杜清觞的动作停止了,他侧脸贴着李琉思,手还拢着人的腰。
李琉思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斩草除根,是在黑暗中生活的唯一保障。
可他毕竟生活在光明里,他对法律的认知不全面,但也知道一个人就算犯下滔天大罪,也不应该牵连身边无辜的亲人。
他轻轻把杜清觞的手扯开,力道不重,却很坚决。
“我送到国外去了。”
杜清觞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闷闷的:“我抓住了他的老婆孩子,跑了一个长子,其他的我都送到国外去了……没动他们,还给了一笔钱,对外说是全填了海……”
算是补偿他以前为帮里做的贡献。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李琉思弯下腰给了他一个绵长又温柔的吻。
所有寒风都被挡在了窗外,屋子里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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