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桓恩昏迷过去,胡太医又唠叨了一堆话,容成心中多虑,连带著折子也看不下去。啧,把他接进宫原本是为了抱起来更无阻碍,结果竟到了这有些影响自己治理朝政的地步。
尽管意识到这一点,容成却仍不想放手。
半个下午,容成在御座上批折子,桓恩就坐在一旁慢慢写家书。
翻看折子之余,瞟著枕边人秀气的侧脸,容成竟觉得这样办公也不错。起初只是为了盯著他,免得他跟闲杂人等接触,现在竟有了些额外的舒适感,连冗长的奏折都没那麽不耐烦了。
桓恩写完家书,搁下毛笔,犹豫著小声问道:“陛下……是不是要过目?……”
“嗯。”容成放下奏折,接过桓恩手里的三张纸。
内容上中规中矩没什麽问题,至於会不会有什麽每列开头结尾组成的密报,容成倒也不是很担心。就凭一点密报就能打败宣朝军队?他才不信呢。况且桓恩实在不像这种人,他单纯正直得就像竹节,一眼可辨。
不过,桓恩的字是真好看。跟他完全风格不同。正巧他批折子批得手软,正好可以让桓恩代劳。
容成挑起嘴角笑了笑,将纸递给刘琦。“著人送给桓泓。”
“是。”
桓恩正犹豫著要不要说谢谢,便见这暴君转过脸来,嘴角带著可疑笑容,道:“作为报答,你就替朕批折子。你念一遍折子,朕说批语,你再一字一句写在上面。”
桓恩以为这暴君转了xi-ng了,结果他居然还大言不惭说“报答”。“陛下就不怕臣瞒著陛下胡乱批复吗?”
“你不会。”容成闭上眼,向御座後背一靠,斜倚著扶手,一副悠然的样子,“朕也不怕。”
“……”
下午有事前来养心殿奏秉的大臣都看到了一副奇景。
皇帝陛下斜倚在御座右侧,左侧端端正正坐著一个白衣人念奏折,声音清亮细腻,犹如山涧泉水。念完奏折,皇帝陛下口述批复,那人再一笔一划写在奏折後面。
cao拟圣旨,是御前大学士的职责,可这代批奏折,就从未听说了……而且还同坐在御座之上……
几位大臣觉得不甚合适,但能同坐御座之上,想来是极尽荣宠。几位都是朝中重臣,深谙为官之道,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提出反对,下朝回府亦从不多言。
“累不累?”用晚膳时,容成往桓恩碗里夹了一块rou。
“嗯……”连带上写信,桓恩几乎是写了一下午字。一直抬腕执著毛笔,到最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朕每天批复折子的量,是你今下午的两倍有余。”
桓恩抬起头来看著他。
“知道麽,皇帝是世间最短命的职业。从事此项职业的人,除开早夭的娃娃君主,二十岁以前被废的君主,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普通百姓的寿数都比这个长。”
“一则,可能是因为这君主本身yi-n 乐无度,前朝早薨的两位君主即是范例。二则,是做皇帝压力巨大。少时民间幼童都在放纸鸢时,要学诗书骑sh-e ,治国之道,驭臣之法。长大则每日天不亮要起来早朝,批复折子直到深夜。发大水要救,遇旱灾要助,即便是风调雨顺之年,也要留心治理贪官污吏,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不得闲。做错任何一点,都会遭到言官猛烈抨击,还会写进史书里。娶的人不一定是至爱,甚至连前来献媚邀宠之人,都怀疑她是爱你,还是爱你的权力。无依无靠,走在权力这条孤独的路上。还担心有一日会被人夺去。”
“当皇帝好吗?哼,得到有多少,失去就有多少。得到的是无上权力,失去的是自由,平凡人的感情和幸福。”
门外风声呼啸,室内烛火通明。桓恩有些怔愣地看著面前的人。
第40章 难以名状的关系
容成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跟桓恩说这些。
大概,因为他跟自己毫无利益攸关,而且战争结束就会回国,再无交集吧。
这些话,他不可能跟太傅说,不可能跟宫女太监说,更不可能跟母後说,憋在心里许久,终於找到一个人说出来,竟是无比畅快。
天下豔羡皇帝的无上权力,岂知皇帝也有皇帝的苦衷。
想到大哥监国辅政亦是早起晚睡,日夜c—ao劳,桓恩心中忽然就有些不忍。这人怎麽勤政,他也是亲眼瞧见的。
“陛下……”
“嗯?”
“那陛下为何不放弃手中的权力,也当是解放了自己?”
“哈哈,权力是这世上最上瘾的毒品,一旦尝过,终身不戒。你也是读史的,明英宗朱祁镇之弟朱祁钰,岂不是最好的例证?”
桓恩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那陛下何不将这责任与义务,视为天子荣耀?”
容成挑眉:“哦?何解?”
“陛下承天子之名,即是代天治理国民,使万民安康。微臣亦在大灾之後作使臣出使安抚民众,施粥结束时,难民齐聚,磕头致谢。臣以为,只要得到万民感恩,看到万家欢乐,未尝不是这世间作为君主至高无上的荣耀?”
“平民百姓一己之力,养活一家人尚且艰难。而陛下一己之力,可使天下太平,万民富足。这样的功业,只有陛下能够做到。陛下难道不应引以为豪?”
自上次甘泉宫宴饮,容成已经很久没看到桓恩这样汪洋恣肆辩论的模样了。差点都忘了,他也有这样自信,果敢,凌厉的一面,足以匹敌三国周郎,断不似那个在自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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