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这样,每年仍有不少人源源不绝地朝游德祐府上送钱送礼,打破头一般争那名单上的一席之地,就是为了赚个出商的四十两银子。
到了江北,这些皮、兽骨、熏香等物又能卖出一个天价,再换得扬州的绣品,贡茶,胭脂……游淼迷迷糊糊地靠在车窗上打着盹儿,下意识地朝一旁摸,却摸不到李治烽。
使唤了这人足有数月,现下没了,稍有些不惯。外头的冷风围着车,发出此起彼伏的嚎叫,令游淼又朝衣服里缩了缩,十分委顿。
马车在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郝三钱在外面顶着风喊道:“少爷!风太大!不能走了!得在野外过一宿!”
游淼拍了拍车窗示意知道了,此处距离延边已有上百里,早知道不该出城,然而谁也料不到暴风雪来得实在太快,现在再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进丘陵后的树林中先避着。脚夫们躬得像虾一般给货车上布挡风雪,钉木桩子,风吹布声不时呼啦啦地响着,钉好后货商们各自朝堆满兽皮的车斗里一钻,先把命保住再说。
游淼在车中时睡时醒,浑身不自在,马车四面漏风,吹得他头疼,被褥s-hi冷s-hi冷的,最后实在受不了,爬下地来,拿着本书,全身裹上厚被,对着炉火烘暖。
外头风渐小下去,游淼怪想李治烽那厮的,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隐隐约约有马蹄声靠近,游淼还以为是延边城的官差来了,然而四周没有半点动静,正想打开车窗时,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啊——”
游淼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顷刻间明白到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商队都醒了,郝三钱的声音在外头喊道:“劫商的来了!大家当心!”
惨叫声接二连三,游淼登时被骇得脸色煞白,两腿发抖,郝三钱又叫道:“大伙儿拔刀子!少爷留在车上!别下来!”
游淼独自在车中,瞳孔微微收缩,脑中霎时就懵了,他听人说过劫商的,从前世道不安稳时,杀人越货的山贼到处都是,然而近几年天下太平,怎的还会有劫商的?!
游淼一颗心砰砰地跳,不住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些人能出来便有两手,西北行商素来比马贼还悍,想必都是有准备的。外头又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马匹惊慌的嘶鸣,游淼登时屏住气息,躬身爬向榻下,找出临走时李延给的匕首,握在手里,和身躲进了榻下。
胡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外面一阵杂乱,游淼什么也看不见,更不敢探头去看,他根据响声判断外面有几个人,战况如何了。
“当心,他们有弓——”
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羽箭声咻咻响起,一根箭“咯塄”一声sh-e 穿了车窗,钉在木墙上不住摇晃,接二连三的惨叫响起,片刻后又尽数归寂。
胡人男人的声音在外面说了句什么,继而是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靠近。
第15章 卷一 摸鱼儿
胡人又是连番大笑,那语言游淼丝毫听不懂,他一边躲着,一边暗自骂这群人简直是蠢货,要劫东西什么时候不好劫?在进城前拦路劫货不是更好么?都是中原的货物,此刻再来打劫,无非也就是把换到他们手里的毛皮等塞外特产都抢回去而已……话说为什么他们不在先前就劫货?从阳口山一路过来,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劫?
游淼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件事——这些人,该不会是被李治烽带着过来的罢!不会的不会的……这个念头犹如一个y-in影,霎时笼罩了他。
马车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游淼心中又是一惊,胡人们纷纷大喊,紧接着整个马车朝左侧一翻,摔得游淼眼冒金星,马匹惊嘶,马蹄声渐远。
整个马车侧翻在地,炭火倾了出来,落在被褥上,一瞬间点燃了车内,游淼大声咳嗽,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他无法再躲藏了,只得以外袍蒙着头,推开车窗,胡人在他耳畔乱叫,游淼刚一出去就被提了起来,在雪地上拖了一路,再扔下地去,雪地十分冰凉。
游淼心道完了,这个时候,他想喊的不是我有钱你们别杀我,而是忍不住地抬头,看那群人里有没有李治烽。
胡人们打着火把,满脸横rou,犹如铁塔一般伫立于四周,游淼初时十分惊惶,然而扫过这些人一眼后,又渐渐镇定下来。谢天谢地,没有李治烽。
但转念一想,通风报信的,也不一定会出现。
胡人首领下令,有人便上前把游淼捆得结结实实的,嘴里塞进破布,扔上了带货的马车,胡人们骑着马,兴奋地彼此交谈,游淼辨不清这些人来自哪个部族。朝后望,见被胡人劫来的货不到十辆车,料想先前的商人也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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