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行事气度自然应凌于人上,但心却低于草蜢,”苏弥嘬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我也看过人间百年,盛世之帝也的确沉浸于自己的天下,可他们的天下是百姓和国土。”
“贪图金银美人玩乐,你若是个次子王爷,那是fēng_liú。你若是皇帝,便是昏庸。”
“我最后又没得天下,若我得了……”鴸开口反驳。
“为民祈愿你尚且不甘,又怎会成为仁君。”
“即便我有罪责,我已祈愿百年也早就还清了。是人类太咄咄逼人,非将我扣于此处。我尚且死后化兽,就证明我不是凡夫俗子之辈,连天都择我留世,又为何连几个除妖人的话都要听。”
“有人死后飞仙是功德圆满,有人死后留于世间是清还罪孽。而你所要还的不是你自己的心安,是对因你而死生灵的亏补。”
“几百年已过你依旧不懂经文,不认当年之过,你日日伫于那里不过得了分自己的心安,又何时怀慈天下。”
“况且,”苏弥吐出最后一口烟,低声说道,“这世间有些过错是还不清的,你错了就是错了,你之后所做无非是亡羊补牢的弥补,但真的论起来,你是还不清因你而死那些生灵的涂炭一生的。”
“你死后化兽,非因你高贵,而是那些人之怨之恨将你汇聚留你在人间。鴸之所生便应带着歉意悔恨,不是天择是众择,这才是你的因果。”
苏弥收起烟杆,缓缓站起,将那只写了一两个字的纸张拿过来,放到鴸的面前。
“经书佛文的内容不过一纸黑字,祈愿颂福是心而所想。你既已应了,就要写完。”
鴸接过纸张,刚刚剑拔弩张的气势已消散许多,但眉头依旧紧紧皱起。犹豫了半晌,他提笔落下,一行一行的写下去竟也写了许多。
石屿坐在一旁,侧过头看向又卧回地毯上的苏弥。苏弥的尾巴又伸了出来,在身后甩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实在算不得多么好看。
他见过许多妖,他也知善恶,可从来都是一听而过,那些久远的故事里尽是遗憾和不甘,可最终也不过了了。
也说不上为什么,石屿总觉得苏弥和他之前遇到过的人或妖都不同。但又觉得他理所当然的就应是这样,毫无违和之处。
这世间道理多得说不清,可苏弥却总能道上一二。
直到天色渐暗,鴸终于停下了笔,站起身:
“我回去了。”
“恩。”苏弥头都没回,就挥了挥手,“护牌晚些时候那俩捉妖人会给你带回去。”
“你……”鴸这才意识到护牌不在苏弥这里,本想呛声,但很快又作罢,自嘲地说,“也罢,这法力不要也罢。”
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
“这百年来,我倒是第一次这么心安。自化兽后我总是听到孩童的啼哭,妇人的哀曲,今日这些声音倒是尽散了。”
“许是我真的还未赎尽罪孽,否则倒也不至于这片刻安宁都让我轻松。”
“我这就走了。”鴸走向大门,随着门渐渐打开他化作黑羽鸟,以手为足,而后回头扬颈啼叫一声便飞走了。
石屿起身要去关门,苏弥也站起身,开口道:
“那俩人还在外面。”
石屿停下步子,转过身看了看苏弥。
“还有点菜,要不一起吃饭吧。”
“嗯。”石屿轻声应下了。
苏弥走到门口,磕了三下烟锅,而后喊道:
“半吊子除妖师,来吃饭吧。”
随着苏弥的声音落下,童果冲到了门口:
“你喊谁半吊子呢!鴸呢!”
“啧。”苏弥揣着手转过身没说话。
童果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却被百子归拉住了。
“打扰了。”百子归一个胳膊圈住童果,而后看向石屿微微颔首。
石屿看着自己这小小便利店中,苏弥甩着尾巴站在一侧,,门口的童果张牙舞爪,还有向自己问好的百子归,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这个年,好像意外的……不太一样了啊。
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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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鴸呢?”童果气呼呼地坐到地毯上,问向苏弥。
“回寺里了,以后应不会乱跑了,”苏弥也卧回地毯上甩了甩尾巴,“现在的除妖师啊,啧。”
“你……”童果有炸毛的趋势,刚刚站起身却被百子归按回去了。
“多谢这次相助,”百子归看向石屿,“你们若有何需要,我们也当尽力为之。”
石屿想了一下,开口道:
“你会做饭吗?”
“哈?”童果也转过身看向石屿。
“有菜。”石屿指了指厨房,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听语气似是很认真。
“若是不嫌弃,我……”百子归刚想开口应下,却被童果打断了。
“你瞎做什么饭,”童果鼓着嘴,有点不甘愿的样子,“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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