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想起这些,这一百年过得太安逸,生生叫那些j-i零狗碎迷住了眼,竟始终不曾将这个好色滥情的男人同传闻里的高傲战神相联系。直至如今,亲眼见他几声笛音便叫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沈吟大为窘迫,典漆方生出些许恍惚,几乎不敢相信面前长身玉立的高大男子就是自己口中的「混账」。
这便是身为仙的神通吗?谈笑举手间便能将苦修千载的妖轻易降伏,如同折下一根枯枝、摘下一朵野花。一瞬间,灰鼠顿觉渺小。即便男人偶尔会谈及自己的事,即便常常将他的名号挂在嘴边嘲讽,即便时常抱怨他的养尊处优与莫名的自满自恋,在这漫漫百年共处同一屋檐下的日子里,典漆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几乎天天被自己小声咒骂的男人乃是上古后裔,堂堂盂山白虎神君,较之自己,犹如云泥,犹如天地,犹如帝鹏之于雀鸟。
「不要!」正自挣扎间,耳畔蓦然一声凄厉呐喊。琴声铮然逸出一丝杂音,弦断音止,典漆尚不及反应,道者已扯下竹帘扑向案后的琴师。
殷鉴随之放下竹笛,典漆顿觉卸下了压在肩头的千斤重担,身心稍有松懈,喉头一阵腥甜,「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全身骨头如散架一般,整个人跟着软倒在地,一时竟怎么也站不起来。
「别说话,好好歇着。」察觉他又要抱怨,男人抢先蹲下身,掏出帕子来擦他的嘴角,又抚着他的背顺气,一手圈过肩头将灰鼠揽进怀里靠着,「你是妖,免不了受我笛声波及,回去调养两天就会没事的。」
典漆浑身无力,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男人下巴尖尖,鼻梁高挺,略略垂首,蓝色的眼眸灿若星辰,长长的睫毛一扇又一扇,好似会说话。明明不曾听到琴声,人却又陷进了幻境里,梦里的温柔神君才会这般说话这般笑,这般抱他这般体贴,现实里的混账什么时候有过好心?痴痴傻傻的小灰鼠患得又患失,牢牢抓紧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r_ou_里抓出血。
漂亮的双眉终于皱了起来,转而又松开。男人低头冲他笑,眸光如水,红菱唇里白森森一口牙:「向来唯有在床笫之间,才会有人这么用力抓我的肩。」
灰鼠恨不得在他肩头抠出血淋淋五个洞。
扭头再看竹帘那端,昔日狂妄挑衅的妖物,已面色铁青奄奄一息。他一身修为尽被殷鉴所破,眸中幽光尽散,唯有一丝幽碧之色亦如风中之烛,转瞬间便要熄灭。跪坐于地的道者用衣袖不停为他将呕出的血丝抹去,他又再咳出,竟是止也止不住。
怒意蒸腾,他挥手一把将道者推开。道者垂眸敛眉,抿着嘴又固执上前:「我想再听你弹琴。」
「哈……」他仰天要笑,从前如琴音一般动听的嗓音低沉嘶哑,猛然涌出一阵剧咳,胸前斑斑点点尽是暗色血渍,「笨道士!若不是为了你这一身纯阳真气,我又怎会放着那些如花女子不顾,费心哄你一个?什么前世缘今世缘,鬼才知道你要寻的是哪个。」
他拿手又指殷鉴,面容中尽显狂妄不甘:「笨道士,若非横生枝节,你道你能活过今晚?」
「住口!」典漆气得怒目圆睁,挣扎着要从殷鉴怀抱里扑出来。
道者眼睑微敛,默不作声捧过那把断了弦的瑶琴,痴傻依旧:「接上弦,你还能为我奏曲。」
「去!」他又挥手要打,一掌推到道者跟前却迟迟不肯落下,道者镇静淡然的双目之前,幽碧的瞳孔中几番风云变化,最终仿佛怒极了一般,狠狠打开道者奉上的瑶琴,手掌捂上胸口,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口中污血直溢,似要将心肝呕出:「笨道士!你这笨道士!早知今日,我便该早一刻将你元神摄尽!还有方才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该留到明日!」
贪婪的妖,及至最后,痛心惋惜的依旧只是未曾入口的猎物。咒骂声一句高过一句,转而渐渐再不曾听闻声息。道者转身去拾跌落的琴,再回头,昔日的琴师伏在案前一动不动,几许寒风吹入,案前不见人影,唯留一截枯竹。
「原来是竹妖。」道者轻声说道。伸手将它同瑶琴归置到一起,而后又郑重放于案上,始终不见表情的脸上缓缓滑落一行泪,「我又怎会不知你是不是他,否则,怎会不让你拔剑?可是在你的琴声里,你就是他呀……」
寻找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永远都在茫茫人海里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就连下一步该迈向何方都不知晓。不停地拦住路人,不停地提问,然后不停地收获白眼与嘲弄。
「我只想歇一歇,就歇那么一会儿……」道观里的老道士曾说,过刚易折。寻找那人的信念太坚定太执着,于是就越发轻易地被妖物的琴声迷惑了,「我知道他不是善类,却还是忍不住跑来这里听琴……至少在琴声里,我已经找到他,可以不用那么累了了。」
「死在琴声里又怎样?至少……可以不会做恶梦,不必再找人。所以,我不恨他。」被扯落的竹帘散落在脚边,乐观倔强的道者静静说着,泪水划过脸庞掉在了琴弦上,「叮--」一声轻响,「我感谢他。」
典漆听得发愣,殷鉴拍拍他的肩:「走吧,我们先回去。」
被揽着肩膀强行带开的时候,典漆犹不甘心地回头,道者一直坐在琴案后,那个琴师曾经一直端坐的地方:「阿漆,我这样是不是很丢脸?」
灰鼠拼命地摇头,年轻的小道士翘起嘴角,唇畔微微拉开一个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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