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沈乔的确达到了他的基本要求:他自己本来就有意识朝角色靠拢,以他的天赋和几年历练的经验,有那个环境,入戏是很容易的事,但他还想要的,是随着故事的发展,“叶宏”身上那种逐渐浸入骨髓的绝望感。
背着沈乔,他早早就订好了另一套计划。
一开始拍摄还算顺利,但跟随着电影进度,他喊ng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只针对沈乔一个人。
同样在拍这部电影的关蕴颖都抱怨过,说他对沈乔太挑剔,但他对此的态度是不予置评。
他将冷漠甚至刻薄的态度延续到了戏外,他刻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叱责沈乔,戏外见面时态度也越来越冷漠。沈乔起初认为他是出于电影需要,也非常配合,可到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中伤,他终于当了真。
他又在收工前骂了他一顿。所有人都走了,沈乔小心翼翼的走到监视器后面,问他:“文彦,我是不是真的演得很差?”
那种小心又怯懦的语态,属于叶宏,但永远不属于他认识的沈乔。
短暂的心痛后,涌现在他心中的情感,是极致的满意。
演员的最高境界,人戏合一。
他真正成为了角色,而在《南山》中,他都没有做到。
这个苗头千万不能被浇灭。于是他漠然地看向他,眼中隐隐是不耐与厌烦:“你连这种戏都拍不好,配当国际影帝吗?”
“这只能解释你的入戏问题,出戏问题呢?”黎萧问,“说,为什么十多年都出不了戏?”
“我不是让你说过剧情梗概了吗?”沈乔说,原本轻松的语气终于有了隐隐的低落,“本来那个时候我自我感觉我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但七月份......”
他说不下去,黎萧顿时明了。
电影的开头简单交代了叶宏的身世,他的亲人因意外纷纷死亡,只留下一个要他养的小侄子,只是后来侄子因为他的疏忽被拐卖,找到以后已经命不久矣。
虽然不清楚那些年沈乔的具体经历,但就他知道的......这经历和沈乔也太像了!
“我有段时间一直怀疑,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是命运女神照着剧本排的。”沈乔低叹一声,“别问我细节。我可以告诉你,要是能给我那个时候托个梦,我一定会告诉我,那个剧本能当预言书使。”
那天,是他第一次看到沈乔在他面前哭。
他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控制不住下坠:从前无论他回忆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他都没有这样哭过。
他知道沈乔心中一直有个障碍:那尊威尼斯影帝的奖杯,很多人都认为他不该得。他是本色出演,三年里也一直没有超越《南山》这个角色,他配不起那尊影帝的奖杯,也配不起威尼斯评委所说的天才之名。
沈乔从不表露,但那些评论,他是真的在意。被自己的爱人用这种话刺激,他会有多难过,他不会不清楚。
可他那时心中只有愿望达成的狂喜,他根本没有理睬他,抓起笔记本转身离去。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难以相信,为什么他会用那种残忍的方式,去对待他的爱人,他一直不愿接受的那个解释,其实是事实------
他太想这部电影能成功,能证明他自己。他要像1994年,在威尼斯横空出世的沈乔一样,以天才之名,举世震惊。
到了那一刻,他才可以全无心理负担地站在沈乔身边,而不是怀着自卑与妒忌。
是,妒忌。
很早很早以前,早到相遇的时候,他就在嫉妒沈乔------
他们是室友,可为什么,沈乔的人生那样顺利,他为什么能那样任x_i,ng地过自己的生活?为什么那样好?
“......苦了你了。”半晌,黎萧长叹一声。
沈乔不予置评。他伸手:“药。”
黎萧把药瓶递了回去。沈乔熟练地拧开瓶盖,倒了几颗在掌心里,就着水一饮而尽。
现在说来轻松,但当初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是真的不愿意想。
十九岁的他与叶宏几乎没有相似之处,用方法派演绎,等同是在身体里创造出另一个灵魂,再活生生毁灭他。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说,迥异的现实永远逼迫演员出戏。可那年七月,角色的境地真切发生在了他身上。
臆想与现实的重合,他有时都惊叹他自己是怎么挨过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演这个角色?”黎萧似乎想到了什么。
沈乔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黎萧不说话。
“听说我要演这个角色时,宋老师专门打电话劝过我。”沈乔撑住下颌,回忆道,“这个角色跟我太不契合,如果演,我要么演砸,演好了对自己的j-i,ng神伤害也会很大。我的确希望走出‘南山’这个角色,但按当时的情况,我不必要这么急。”他口吻微微低落,“如果导演不是赵文彦,我是肯定不会接《年华》的。”
他不说,黎萧也清楚原因。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后悔吗?”
你有没有后悔接这个角色,为一段没有修成正果的爱情,且不说心理上的压力,迷信点的人,以为自己的遭遇是接了这部戏也说不定。
“不后悔。”沈乔说,一字一句,无比坚定。
“就算我不考虑那尊影帝奖杯,一个演员对角色的挑战,我能在柏林电影节发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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