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简直像是刻意为之一般,那一次次看似无心之失却是用心深重的有意提及,似乎是明知那人是他藏在心窝口的软肋,这才居心叵测地挑起他心念中最柔软深刻的那部分,借他片刻恍然失了分寸,以求一线生机。
若是未能洞穿倒也罢,这番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上人被这不知是敌是友的男人拿了当了把挡箭牌,秋笙一声冷笑梗在喉头,终究是拼尽全力强压了下去,转而面容抽搐地笑笑:“鄙人不才,内室却是实打实的惊才绝艳...可纵然此人坐拥足智多谋上天入地之才华,说到底还是介fēng_liú江湖人,宫闱之内尔虞我诈他也未必懂得,所说之言不过计上心头一猜测罢了,皇叔,还犯得上顾及流言如何么?”
他这话说的醋意十足,秋维混迹烟花场数年,这点儿青年人的小心x_i,ng还不至于猜不出来,却仍是不慌不忙以指尖轻轻捻过万尺弓微微突出的尖头,隐隐见了血,唇色烈血般鲜红:“小笙,若是寻常人家平凡少年,亦或是一浪迹天涯江湖侠客,倒是都无可非议,只是你这傻孩子,可知自己寻了个什么宝贝回来么?”
秋笙一愣,便听秋维凑近几分,放大声音道:“崔嵬阁阁主,也是你能招惹的来的?”
秋笙转了把万尺弓,将锋利尖头从秋维手指尖抽回来,那道细细伤口顿时被放大拉长不少,一串粘稠而新鲜的血液,自食指尖缓缓落下。
“皇叔这数十年江湖混得倒是收获颇丰,连我家阿翛的身份底细都掏了个清楚...想必与那诸多名门江湖客也有不少深交了,说说,如何折腾着这帮人物将南疆整个端平的?我深陷江南无法抽身之时,是谁给皇叔一字一句禀报晚辈消息的?桩桩件件都说明白,否则,南疆人千百条x_i,ng命,请恕晚辈...”秋笙冷冰冰道,“心慈手软,养虎为患。”
他平静得超乎意料,秋维眼眶微微一裂:“陛下说的哪里话,分明是那南疆目中无人为非作歹,这才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怎么是...”
“皇叔,”秋笙抬高音量打断,“南疆之境,今日乃是个何种景象晚辈早已心知肚明,若非钢刀逼近生死存亡之际,这视财如命寨主怎会倾尽全族之财以保全x_i,ng命?”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秋笙那边话音刚落,方才还狡猾诡辩的秋维便已经半跪在地,规矩恭谨地磕了个头:“陛下恕罪,罪臣的确曾借助昔日江湖旧友之力,对南疆实行了些难以启齿的蠢事。只是当时大战当前,江南收复在即,国库却亏空赤字难以为继,罪臣实在是无计可施,方才出此下策...万望陛下恕罪。”
这从善如流得倒麻利。
三言两语将欺君罔上之罪翻盘成对家国天下之担忧,隐约间还似乎对秋笙这个当皇帝的颇为不满,一句“大越缺钱的时候你在外头屁事不管,放着老子一个人在京城料理这烂摊子,好容易收拾好了你又来兴师问罪,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简直没脸没皮”仿佛就噎在嘴边,那刚毅面孔无端显得分外无辜,一七尺男儿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愈发显得凶神恶煞的万岁爷像个为难小市民的恶霸。
秋笙无言以对片刻,只好仰天长叹一声。
还有天理么?老狐狸来做可怜相了?
“这话说的或许是不恰当了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江湖中儿女只怕是不知家国分寸。陛下若是铁了心要拿西北军南大营与四海三教九流开战,罪臣亦写一清单书稿出来,门派姓名一一罗列其上,陛下您看...”
“皇叔是当晚辈乃是个未曾混过江湖的金玉皇家子弟么?且不说根本不可将西北军南大营在这余乱未平的当口儿召来,纵然是连带着御林军一并出击,这浩瀚四海为家者,心思j-i,ng巧全然不是正统军队可比。皇叔说笑了。”秋笙蹲下身去,直视那人一双波澜不惊眼眸,“何况皇叔此举,毕竟根本目的在于收复我江南大好山河,纵然有欺君之罪,将功补过罢了,我不追究。”
这倒是步怪棋。
秋维:“那陛下的意思?”
“我那高人曾替我打了把j-i,ng细算盘,在此便不再与皇叔一一详说。只听一件事,”秋笙淡淡道,“皇叔出游天下十数年,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筹谋规划身居高位后事宜的?”
秋维嘴角一抽,强撑着笑意转移刀锋:“陛下说的哪里话,臣这些年颠沛流离好不狼狈...”
“何时觊觎天下,何时将先皇崩殂晚辈上位一事了然于胸,何时算准了工夫恰到好处随晚辈现身,何时未雨绸缪与江湖各大门派伸出橄榄枝,何时算好了时机趁晚辈远征江南将新官势力尽数收入自己掌中!”声调逐渐拔高至再无法攀升的地步,秋笙却仍是副冷冷清清的漠然表情,额头青筋不知何时暴突显现出来,其间热血奔走跳动,“自始至终,皇叔都未曾放弃皇权王位之争是么?一心向往渔樵耕读不过是信口开河,所谓再不要求一方封地只求平淡生活,全是消除晚辈诸多兄长的种种猜忌怀疑是么?”
春风始作凛冽,二人皆是目眦欲裂,半晌无话可说。
“小笙,你倒还真是秋家与众不同一奇才。”
秋笙舔舔嘴唇,明白这人终归是伪装不下去了。
“这话那崔嵬阁阁主不可能与你讲得这般明了,说不定放任你再胡闹似的当上两年皇帝,就能摸出些门道做个圣明君主。”秋维摇头笑笑,抬手搭上了秋笙的肩膀,“可惜了,这可要我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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