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皱了皱眉,还有点迟钝,“赌什么?”
他这话落,本来的嘘声霎时一顿。
刚才还有人七嘴八舌的劝着白穆,这会儿却全然没了动静,尚不用燕骁发话,众人就纷纷七嘴八舌的给出主意。
什么弹琴、研墨、跳舞唱曲儿的……
话题越来越歪,亲嘴儿上炕的都冒了出来……也不知道谁先开了黄腔,最后竟然众口一致“钻被窝!”
原本在地上的燕凌都急得跳起来了,转身呵斥起哄的那几个人。
可惜他平时没什么架子,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惯了,威严实在有限,就是板起脸来,这气氛下,也无人听他的。
他焦急转头,“大哥!”
燕骁也没料到会发展到这情况,他本来想的是这次把那块玉佩拿来……他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抬手压下了这躁动。
主将在军中的威严无人能及,燕家军更是如此。他们敢冲燕凌调笑敷衍,却万不敢对燕骁的命令有丝毫违抗。
周围一时寂静下来。
一片安静中那道清亮的声音格外突出,掷地有声,“好,就钻被窝!”
最后那三个字被他说得一腔正气。
这块地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那一瞬当真是落针可闻,就连燕骁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愕然。
这短暂的极静之后,霎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像是一盆水泼到沸油里,带起噼里啪啦四溅的油滴,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片刻后,燕骁收起脸上的惊愕,缓缓露出个笑来——
“好。”
他说。
燕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万没有想到他眼里完美的大哥,竟然是会这样趁人之危的小人。
燕骁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嗤笑:不趁人之危?难道打仗的时候要两军互相叫阵、列开阵势,再等队伍完全展开才上前……
那还打个屁仗?!直接在纸面上比划比划,不就决出个胜负来了?
燕凌的意见显然没人在意,甚至不等他跳出来反对,就被同僚摁住,七手八脚地拉回人群中去了。
“小凌子,你不懂,那叫情趣……”
“……燕都尉,将军这是好事儿……”
“……下次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长长见识……”
“……”
燕凌气得脸都红了,他奋力挣扎间,周围的吵闹起哄声却渐渐停下,原来场上两人的比斗开始了。
燕凌终于挣脱开,准备上前阻止。但看见场上的场景,却一下子顿住了。
他终于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出声了——
和想象的不同,场上并不是预料中的一边倒的局势,两人势均力敌,甚至隐隐占据上风的是……白穆?
这位看着纤弱又貌美的监军大人,手里甚至只拿了一根树枝,像是随手从哪里折下来,上面还带着嫩绿的叶子。
但……他用的是剑。
莫名的,他就能让旁观者产生这样一个认知。
广袖翻飞,在这遮掩下的剑招变换让人猝不及防。打斗中本该碍事的衣衫,却被他用来了做变招的遮掩。
同围观的士兵一样,只消几眼,燕凌的视线就忍不住被白穆吸引。
——他手里的招式并不复杂,是就连对剑法没什么研究的燕凌都能分辨出的基础动作,无非就是劈砍刺撩……可在他手里,却多了一种奇妙的韵律和美感。
像是一场极美、极盛的剑舞。
恍惚间,众人都忘了,这是一场有着两方的比试。
……
…………
而作为对手,燕骁却能体会到这掩藏在美丽下的杀机。
看起来势均力敌,而事实上,手里拿着真正兵器的燕骁却处于下风。燕骁甚至觉得,若不是对方手里是跟树枝,他身上恐怕早就多了七八个洞了。
或许,也不尽然……
对方流畅的剑招里又一次出现了瞬间的停顿……并不明显,很快就被他紧随其后的变招遮掩下去,围观的众人甚至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但燕骁不同,像是本来被团团围住的战场突然出现了一处缺口,燕骁对此本就有远超常人的直觉,他几乎瞬间发现了不对。
心口、后颈……这次是……喉咙……
每一次都是致命处。
燕骁眯了眯眼,瞬间有了决断。
下一刻他身形一晃,本来指向肩侧的树枝直直朝着喉咙而去。
——他竟是用要害迎上去了。
即便白穆此时手里是真剑,他大约也会如此作为,更遑论那只是根树枝。
他好像天生血脉中就有这种舍命一搏的气势。
果然,白穆原本流畅的剑招一顿,立刻出现了破绽。燕骁揉身迎上,刀锋劈断那树枝,并顺着力道继续往上,最后稳稳架在白穆的脖颈之上。
片刻鸦雀无声,不知谁先叫了第一声“好”,紧随其后的是雷动的掌声,是为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这会儿早就无人再记得那个玩笑的赌约。
嗡嗡的议论声四起,大意都是在感慨“监军大人深藏不露”、“人不可貌相”之类的。
但别人忘了,燕骁可没忘,一把把人扛起,就往远处走。
有人壮着胆子问,“将军,这宴可还没完,您去哪儿?”
燕骁头也没回,只淡淡道了两个字,“赌约。”
后面一下子炸开了锅。
……
燕骁没管后面的吵闹,直接把白穆送到营帐。
“赌约”什么的,当然是说笑。
他虽不觉“趁人之危”有什么,但也绝不想两人的关系就这么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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