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自文皎到青玉无不担忧战事,只有绯玉才满了周岁,还不大懂事,成日家只知道吃喝玩笑哭闹,一点儿也不知道大军已经压境。
这一日,孩子们都在文皎房内用过晚膳,待到亥正,便都起身请辞各自回房。
景岚景熙已经在林府住熟了,文皎便也不把他们送到屋门口,而是只坐在榻上看他们和黛玉几个一起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出去,把绯玉也抱起来放到玉雪怀里,笑道:“去罢,小丫头。”
绯玉嘟着嘴在玉雪怀里和文皎拱手道别,恋恋不舍的扭头看了屋子好几眼,才终于乖乖抱着玉雪的脖子出了门儿。
好歹现在学会不哭闹了。
文皎坐在榻上,眼睛却跟着绯玉绕过屏风隔断,又不禁向玻璃窗外看去。
英莲黛玉陆清三个惯常是直接从小门到后院的,英莲再从后院小门回她自己院子。
而景岚景熙两个和青玉的院子挨着,他们三个便是从东边角门出去,再走两步就是青玉的院子,青玉院子后面便是景岚景熙院。
现今英莲黛玉陆清已经走没了影儿了,三个小的却还等在廊下。
看见玉雪抱着绯玉出来,三个孩子都围着绯玉叽叽喳喳的说话,把她又逗得咯咯直笑,簇拥着她到了东厢房,他们才一起沿着抄手游廊往角门过去。
文皎和玉梅感叹道:“绯玉这皮丫头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好运,明明这么淘气,却有这么多哥哥姐姐喜欢。”
玉梅笑回道:“二小姐生得和那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就算是哭闹也惹人喜欢,一笑更是好看了。”
不管在哪儿,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恃靓行凶,就算绯玉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小娃娃,也是如此。
绯玉回了屋子,景岚景熙青玉也没了影儿,文皎才命拿笔墨纸砚和她的手稿过来,小满便进来回道:“姑娘们和厨房要了玫瑰饮桂花饮和小菜点心,说晚上要乐一乐。”
吃过晚饭已过了一个时辰,文皎便笑道:“让她们乐去罢,这两日她们也都累坏了。”
“正好后儿是沐休,明儿许放她们一日的假,不必早起,连着歇上两日,从大后日开始,一切便都和往常一样。”
“再告诉姑娘们不许多喝多吃积了食,说我还指着她们过年帮忙呢,可不许病了,命厨房备上消食的汤水,若有新鲜羊肉,给姑娘们烤些肉串,只别多了。”
小满听命去了,文皎便开始一一整理这几个月写的东西。
再过不了几天,庄子上的人就要到了,又该忙过年的事儿,还要关心战事走向,等京中情报,估计她也没什么空儿再写游记。
往年林家都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但今年为了安稳民心,林家这年过的必须要比往常更热闹些,又不热闹得过了头儿。
本来林游来了京城,还能帮她不少,只是肃州战事起,林海看林游平素心里有数,便把他留在军中帮忙了。
置办过年少了一个得力帮手,不过今年英莲黛玉清儿都能帮她的忙,她们三个现在都历练了出来,比一个林游强多了,文皎心中也只是略微遗憾。
她更遗憾的是,林游走南闯北这几年,三个女孩子见识未必能比他更高,但论起能为来,也不输于他,只因她们是女孩子,就只能在家中管理家事,不能往军中或是仕途上进益。
就算宁远军中现有韩琼英和葛霄两个,也是少数,而满朝文官,并无一个是女子,科举取士也并不许女子参加。
比如玉雪玉梅两个,都是一起长大,一起在她身边服侍,除了性格不同外,个人能力也不差太多,各有所长。
但只因玉梅定下的是林游,而玉雪要招赘洗砚,未来可见两个人的人生便要有很大不同了。
玉雪婚后回来林府做管教先生,说出去也体面,可怎么比得上朝廷官方承认的诰命夫人?
除了公主女官和一些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外,一个大燕普通女子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大半还是取决于她找到的夫婿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她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皎不由深深一叹。
玉梅服侍在旁,见夫人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以为夫人是思念担忧老爷,便笑劝道:“夫人不必但心,昨儿不是还来了战报,说东胡第一次攻城无功而返,死伤足有二三万?等再过两日,西宁援军一到,肃州便更无虞了。”
谁知夫人听了她的话,抬头笑问道:“你以为我在担心前方战事?”
玉梅有些迷惑,还没等她说话,夫人便又低了头,笑道:“我没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明年你和玉雪都要出阁,玉雪虽说要回来帮我的忙,总得让她和洗砚新婚甜蜜几个月再说。”
“你呢就更别提了,游儿眼看估计要做官,往后我还得管你叫一声弟妹,你自己也要做当家太太。”
“我从宫里带出来你们四个,这才六七年的功夫,就都要出阁了,真是时光匆匆啊。”
夫人说完最后一句,提笔写了两个字儿,又笑道:“你和游儿婚期虽还没定,却也就是这半年,我答应了游儿,翻过年就给你们办婚事,就是现今有战事,等到春暖花开,也总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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