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外甥女会问,也知道外甥女多半会这样直言不讳的问,这是外甥女对自己的全心信赖和依赖。
幼时看着寡母和长姐受族人和乡邻欺负时,他曾想如果柳父还在世就好,他们孤儿寡母就有依靠了。
现在能保护外甥女,被外甥女全然信赖的看着,比起幼时渴望有生父能依赖竟更让人悦然。
柳文苏垂眸看向刘辰星。
身为男子,他睫毛纤细浓密,较一般女子都长,月光照在脸上,让睫毛投下一片清浅的光影,也不知可是月华如水透着凉意,看上去似乎也跟着月华一般清冷,他的眼睛却带着温润的笑容,有着包容和宠溺的神采,他缓缓开口道:“在你回老家期间,我和李娘子有过数面之缘。”
那就是见过了,还应该是颇有好感,才会短短两月之间一见再见。
刘辰星心下一松,但为柳文苏放心之余,又有些许失落,低下头一时不想说话。
柳文苏看得好笑,果然还是一孩子。
“阿舅今夜酒也喝多了,你陪阿舅去前院走走,荷塘月色也挺有几分意境,阿舅还没看过。”
说完也没等刘辰星回应,柳文苏已迈步向前院而去,只是脚步放慢了,等着刘辰星和他一起走。
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荷塘上,碧绿的荷叶仿佛笼上了一层薄纱,似雾非雾,像是一个笼着轻纱的迷梦。
初初露出尖尖一角的荷花,斜插在大片的荷叶之间,夜风徐来,似有淡淡的一点荷香夹在这春夏清凉的空气中,气息清冽。
夜晚太宁静,夜色太美好,踱步在荷塘旁,刘辰星的心不觉随之平静了下来,也没有什么想说的,这样静静走着似乎很好。
舅甥二人谁也没有开口,就缓步而行。
也不知道让夜风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荷香吹了多久,酒气似乎都被吹散得消无踪影了,柳文苏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道:“现在可好些了,想说话了?”
真是没什么能瞒过柳阿舅。
刘辰星一下听笑了。
看见小外甥女笑了,柳文苏也不由一笑,想伸手去揉揉小外甥女的头,奈何小外甥女头上的幞头是取了,可盘在头顶上的发髻,自己要是敢揉上去,小外甥准要不高兴,只得将手继续背在身后,不由得有些怀念黄毛时的外甥女,道:“放心,阿舅即使成亲生子了,你也是阿舅心中排第一的外甥女,比自己的女儿都疼。可好?”
听着柳阿舅哄小孩的语气,刘辰星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比柳阿舅大了,居然还这么占强,刘辰星忙又来了精神道:“阿舅,你别笑话我了,都怪阿舅平常太好了,让阿星有些舍不得。可阿星是真希望阿舅能娶一个如花美眷,婚后幸福。所以,阿舅还是要最疼你的女儿,我也会很疼小表妹和小表弟,等他们出生了,到了可以启蒙的时候,就像小时候阿舅教我一样,我也好好教他们。”
还是眉眼活泼,扬起两个小酒窝的外甥女看着最舒心,能让他放下长安一切的尔虞我诈,得到片刻的安宁。
柳文苏继续把刘辰星看作当年那个头发稀疏又黄的小女童,语气温柔又耐心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表弟表妹谁不听话,你尽管收拾他们,他们都归你教诲。在阿舅这里,你以后还是第一位。”
温柔的话语传入耳中,刘辰星长长一叹,仰头望向天上的皓月。
苍天,厚土!
如此暖心,如此体贴,这样的柳阿舅,让她如何舍得甘愿退居其后,就稍微拈酸吃醋一点已经太不容易了。
算了,还是别继续这个话题了。
刘辰星深吸口气,然后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柳文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八卦之火,道:“阿舅,你和李娘子是怎么认识的?李娘子长什么样?还有你和李娘子这么快就定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在洛阳白马寺遇到的沈仲夷,刘辰星顿时郁闷了起来。
是了,她还有一件最关键的事没有问。
“阿舅,你可是打算不再中立了,想扶持魏王?”
本是无奈小外甥女一脸兴奋又好奇,但听到这最后一句问话,柳文苏脸上松散的神色一敛,温润的目光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远远地看向荷塘中一朵淡粉色的花苞。
没有立马回答他是要辅佐沈仲夷,还是轻描淡写地先回答了刘辰星一开始的问题,满足刘辰星的好奇。
原来一切的开端,是这样的。
当初女皇命柳文苏和沈仲夷拟定殿试的相应细则事宜,柳文苏不免会出入魏王府。
正好约定的第一次登门造访之时,就遇上了李四娘子。
沈仲夷外祖父有两儿两女,其嫡长子,沈仲夷的大舅父李远平,就是李四娘子之父。
李四娘子,乃李远平和继妻张氏的嫡yòu_nǚ,正是双十年华,待嫁之年。
李家这些年不受女皇所冷落,李远平的仕途也跟着走低,一直在外地的中小州为刺史,且地方多贫瘠,也就前年李公忽然病重,女皇大概有些感叹,调了李远平去扬州为官。
二月的时候,京中有几个闲职空缺,吏部推荐可任此官位的名单中有李远平,如此李远平就在三月携家眷重新回到了长安。
李四娘一直随李远平四处为官,自不可能将嫡yòu_nǚ嫁在任上,而这一留年纪就大了,遂李远平一来长安,就有心在长安为李四娘谋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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