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很多果树开始挂果。
街边卖橘子的、卖柿子的,用背篓背着,用竹筐装着,金灿灿的。
徐清的状态总不太好,本来话就不多,愈发地显得少话。有时候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坐上很久很久,喊她也没有回应。夜里睡觉,睡到一半,她也时常惊醒,摸一摸她的后背脖颈,都是冷汗。
她总是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徐爸爸的突然发病,心里的坎一直过不去。某天,她不由分说地,将徐妈妈和我都拉到医院里去做了全身检查,结果除了我有点儿胃病,徐妈妈有点儿风湿,徐清自己有点儿神经衰弱以外,其他指标都很好。徐清还是不放心,电话里又逼着徐海一家三口去,徐海挺无奈地去做了体检,他身体倒是没啥事,但嫂子查出来,怀了二胎!
徐清将她哥哥骂了一通,自己老婆怀孕了都不知道,多亏去体检!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新生命的出现,总算是给家里添加了不少的喜意。
这个周末,天气不错,还有点儿微风,我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天边的一片云,怎么看都像一条红烧鱼尾。徐清笑我,想吃鱼可以去钓啊。被她这么一提,我才记起来,我似乎很久没有去钓鱼了。
心里顿时又有了点儿冲动,于是麻利地收拾了渔具,劝说徐清同我一起去。哎,这姑娘最近老不出门,我都害怕她宅出毛病。一开始她不肯,好说歹说的,又许了她各种好处,这老人家才终于点头跟我出门。
去了河口上游,果不其然,看见那苏老头已经蹲在那里,把最好的位置早早地占了去。
这个苏老头是个怪人。孤家寡人,和孙女相依为命。他酷爱钓鱼,尤其去年孙女上大学去了,他就愈加放纵了,天天钓鱼,风雨无阻,晚上要是不下雨,他还会带上很老旧的煤油灯去钓,也不管虫子咬不咬人,自己带上一包烧鸡,喝一两口白酒,一个人过得好不快活!
我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一来,我向来就喜欢有点癖好的人,不是有个古话嘛,“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二来,他有个孙女要上学,他又不种田种地,也不伸手等靠要,天天吃鱼买酒,可见也是个有点儿本事的人。
我以前与苏老头本来各自钓各自的,见的次数多了,就互相点个头。大概一年前吧,他主动与我攀谈起他那个孙女儿苏小鲤,小鲤眼看着要高考了,却突然不想考试了,想跟人去外头创业,苏老头怎么都劝不听。
小鲤那会儿特迷恋一个网红,给我看手机视频,说那个到处旅游、出书、做演讲的年轻女孩是她偶像,她告诉我那个女孩儿是个纯草根,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也不咋地,照样能有那么大的大舞台,这就说明,读书没多大用处,不过是耽误青春,这个世界机会这么多,低学历的成功率也是很大的!
我当时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咱国家人口这么多,就来了这么一个网红,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这恰好说明了没有学历,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低,这小网红的经验,根本不具有普遍适用的意义。唉,这么傻的,搁平时我一般都懒得理睬,不过苏老头将人都带来了,我只好耐心地做了她许久工作。
后来小鲤还是参加高考然后念大学去了,苏老头挺感谢我,回回钓了鱼,必定将个儿大的优先留给我,偶尔还网了石爬子,也不忘兜一网子带到店里来,他不收钱,我便送他一点儿好酒。
苏老头见了我,冲我打招呼,“小鲤发视频来了,欢欢,你快来瞅瞅!”
我凑上去瞅了一眼,小鲤在那头直摆手,“欢姐好!”
聊了聊几句近况,小鲤问我,“欢姐,你说我把头发染成黄色,会不会很拉风啊?等放假回去,我就是镇上最酷的崽!”
苏老头不同意,“好好的染成黄毛干嘛,黑的好看!”
小鲤倔起来,“我就想染黄毛怎么了!”
小鲤这丫头的叛逆期,来得好像比别的小姑娘有点晚,苏老头真是把她宠坏了。我冲镜头喊道,“好不好看,咱另说。你说,你要是全染成黄的了,老师上课点名,你怎么逃课啊?”
小鲤拍了拍脑袋,“是呀,这么打眼,老师点名肯定记得我,不行不行。”
挂了视频,苏老头朝我直竖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收拾她!”
我和苏老头说笑了几句,苏老头看到一旁的徐清,“今天带了朋友来啊?”
我笑着拉过徐清,得意地跟苏老土介绍,“省里来咱镇上的,徐书记!”
苏老头转头一看,跟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看了徐清好一会儿,“姓徐?”
“是啊。”我随口应道。
“徐正家的吧?”苏老头的眼神看起来很锐利,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徐清直直地站着,回望着他,“是的,苏老。”
苏老头哼一声,利利索索地把鱼竿渔网都收了,然后,走了……
可真莫名其妙!我跟徐清说,“这老头就是这么怪,你别介意,走了好,他这个好位置留给咱了!”
徐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开口说,“他是不想见我呢!”
我停下手里要穿的鱼饵,有点惊讶,“你们怎么了?认识?有仇?”公众号yur
“算是吧。”徐清将我们带了的两个折叠小椅子拿出来打开,我们坐在树荫下,聊起苏老头的八卦。
“苏老头的身份,你真不知道?”徐清侧头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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