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记得清楚。
只是如今出现在这百花楼中,不免过于突兀。
夜风寒凉,吹拂过浸满海水的衣裳,张青岚将五指合拢,重新攥住了那块浅蓝色的单薄瓷片。
距离海岸边不远处便是镇子,张青岚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脚印在沙滩上留下一串浅坑。
此时已是半夜,镇上的街道空无一人,偶尔从巷角传来几声野猫低沉喑哑的呜咽声。
张青岚将湿漉漉的长发重新束起,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掉了去,赤足走在青石板路上,脚踝处绑着一根红线,线上的金铃在黑暗之中泛着丝缕的金光。
挑了一条近路,张青岚悄悄摸回了百花楼附近。
将身影隐藏在街道的拐角处,张青岚抬眸,探究地打量着不远处的百花楼。
发现原本人声鼎沸的酒楼此时已然大门紧闭,楼里的灯烛也灭了大半,变得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丝毫没有之前妖物倾巢出动时候的声势浩大。
回想起在自己从外层高台处离开之前、两方一触即发的场面,张青岚眉头微蹙,只觉得现在塔楼的平静里也带着些许异常。
身上粘腻厚重的湿衣裳吸饱了深夜的寒凉,凉风吹拂,惹得张青岚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揉了揉泛红的鼻尖,青年有些无奈地攥住一边的袖子用力拧干。
大滴的海水落在青砖地面上,布衣也因此变得皱皱巴巴,好在夏夜不算寒凉,张青岚姑且能够忍受。
青年独自站立在巷口,低头摆弄着身上的衣袍。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敲锣打梆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青年男人粗砺的嗓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闭门关窗。”
“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张青岚眼神微动,登时松开了摆弄自己衣角的双手。一双琥珀一般的眸子紧盯着出现在街头的更夫,仔细观察。
待到那提着梆子响锣的更夫完全现身,一张熟悉的脸孔便映入眼帘——正是在不久之前,被银霜楼老板娘沈春绿带来作证的那个男人。
更夫没见过世面,胆子也小,当时在百花楼里一直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如今倒是昂首挺胸,手里的铜锣一下一下,敲得十分齐整。
张青岚想要知道在自己离开以后塔楼里还发生过什么,于是耐心等到更夫逐渐走近,找准机会,一把拉住了男人的肩膀,将对方拖到了巷子里。
“啊!有鬼!”半夜独自打更,冷不丁被什么东西大力拽倒,更夫吓得脸色惨白,大叫一声。
张青岚无奈地看着眼前瑟缩成一团的年轻男人,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睁眼。”
“别怕,我是人。”
青年的嗓音音质特殊,带着些许细微的沙哑,语气中的平静无形中令更夫放松了些许。
不多时,更夫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
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形容狼狈,衣衫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嘴唇苍白,神色郁郁……更夫瑟瑟发抖,脸色发绿:“你,你这是要干嘛呀。”
“没事,”见已然无法安慰对方,张青岚索性放弃,单刀直入地问:“你知不知道方才在百花楼里发生了什么?”
更夫听他这样问,脸上的表情有有一瞬间的凝滞,眼底划过一片空茫。
随即茫然地后退一步,疑惑道:“小哥……你打听错人了吧,我一个穷打更的,怎么可能进得去这样的酒楼。”
张青岚闻言皱起眉头:“你说你没有进过百花楼?”
“是啊,”更夫看起来比青年更加茫然:“我半个时辰之前才从家里出来,一直在街上打更,从来没有进去过。”
青年听了这话,眼神闪烁几下,复而问道:“那你在附近巡逻,有没有看到那酒楼周围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异常的响动?”
更夫见张青岚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整个人逐渐放松下来,攥着手里的铜锣,摇摇头,小声说道:“没有。”
张青岚见对方神情认真,不似作伪,心中的疑惑谜团却是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
“小哥,”更夫笑了笑:“你看现在天儿也不早了,你身上的衣裳湿这样也挺难受的,要不……你先回家去?”
张青岚不置可否。
最后从袖袋里掏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叶子,塞给更夫,这才从原地离开。
更夫手里握着金叶子,望着对方逐渐变小湮没的背影,眼底流露出迷惑神情,想要顺着青年的问话仔细回忆,却发现记忆如同被一片白布遮盖,什么都想不起来。
最后还是摇摇头,抓紧了手中的铜锣梆子,重新回到大街上,一下一下敲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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