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她淡淡道。
纵是身体再不适,她也不愿在顾书言的面前显露出半分虚弱不堪的模样。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双脚,不令它们表现出不同于往常的脆弱,她的面庞仍绷着从容,朝着自己闺房的方向走去。
顾书言则不放心地紧缀在她的身侧,生恐她身体突然不适而跌倒在地。
今夜,顾府后花园附近的仆从皆被勒令不得靠近。是以,这一路之上,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偶尔的对话。
“你放心,那位先生在琅琊郡王府中做了整整十年的幕僚。他出的主意,琅琊郡王向来是言听计从的。”顾书言道。
顾蘅知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推进着,让自己放宽心。
她侧眸划了一眼这个此刻似护卫般紧随着自己的清俊男子,那张脸与曾经心心念念的那张渐渐重合在了一处。她蓦地悲从中来。而她的身体,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喉间突的涌上了一股熟悉的腥甜滋味——
如同每次遇到这般情形的时候一般,顾蘅喉间滚了滚,习惯x_i,ng地强行吞咽下了那股子翻涌上来的异样感,她的面上却笑得越发清冷讽刺,口中道:“元三的x_i,ng子,竟还能对某个幕僚言听计从,却也难得。”
顾书言闻言,脑中立时映出元承柏那副y-in狠跋扈的模样,嘲道:“越是跋扈之人,才越喜欢对自己言听计从的。y-in狠之人,自然喜欢y-in狠的计谋。”
顾蘅会意,浅笑道:“调.教出这样一个适意的人,想来也费了你许多心思吧?”
顾书言恰看到她脸上那一抹浅而又浅的笑意,怔了怔,敛神正色道:“其实也是天意。这位先生的父亲,昔年曾受过顾家的恩。若非有着恩情的牵绊在,我亦不敢冒这个风险。”
“能以x_i,ng命相托,又不惜己身殚j-i,ng竭虑十年的,怕不是寻常的恩情吧?”顾蘅道,“这位先生,想来也是一位重情的信义之人。”
“是啊!可不都是有情有意的人吗!”顾书言喟叹。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投注在了顾蘅的身上,仿佛这句话是为顾蘅的所作所为下的注脚。
只是,这一眼,他敏锐地发现,顾蘅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厉害,近于惨白了。而顾蘅的鬓角,已经被汗珠沁透了。
“你真是……”顾书言气道,“胡闹”两个字,他终是无法说出口。
若说胡闹,自己又何尝不是陪着“胡闹”的那个?然而,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所为之事,事关情义,事关尊严,事关将来……唯独,与“胡闹”无关。
“无妨。”顾蘅撑着清明,微扬起了下巴。
她能真切感觉到,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痛,自她的小腹之下蔓延开来。这表明,那物事开始起作用了。
那种痛意初初袭来的时候,顾蘅有一瞬的惊慌——
不应该这样快的!
她与元幼祺喝下的,是同样的份量。若是这么快便发作了,那就乱了计划了。
然而,这样的失措,很快被她理智地压制了下去。因为她想到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于药物的敏感程度亦是不同。
她是个行将就木的人,而元幼祺正是生机勃勃的年纪。加之,元幼祺回到府中,定会沐浴更衣。而那沐浴的温水恰能够延缓药x_i,ng发作约莫一刻钟,如此,正好能赶上元幼祺去……
如此极快地在脑中过了一个来回之后,顾蘅的心定了下来。
她突的止住了脚步,向顾书言道:“斡勒如此,韦家定会有所动作,还得多加关注才是。”
顾书言点头,道:“韦家究竟会如何,目前尚不可知,但韦舟扬绝不会做韦毅扬。韦国公也不会让唯一的儿子再为昏君卖命。”
顾蘅冷然道:“何止韦家不愿替昏君卖命?恐怕,昏君更不敢让韦家人去抵御斡勒人。”
顾书言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说,昏君担心韦家人查知当年勇毅侯的死因,一旦将兵在外,再与斡勒人联手侵魏?”
“这是其中一件,”顾蘅话锋一转,又道,“昏君的x_i,ng子多疑又刚愎,他自恃大魏军马强大、国库充盈,他不会当真惧怕斡勒人的铁骑。”
“他怕的是,朝中内.乱。”顾书言续道。
“不错,”顾蘅寒森森道,“他向来喜欢玩弄手段,喜欢所有人都被自己掌控的感觉。”
顾书言这次沉默了,没搭言。
虽然,他现下做的,是欺上犯上的事,但他到底幼承庭训,顾氏的传统不允许他说出辱及主君的话来。
正因为如此,对于眼前这个女子敢于逆天的勇气和手段,顾书言更觉得发自内心地钦佩与敬服。
却听顾蘅冷笑道:“他既刚愎,既多疑,便给他机会让他去自以为是,让他去疑。”
“他当真会因着某个密报或者传言,而疑到琅琊郡王的身上去?”顾书言疑道。
“不!不是元三,”顾蘅否道,“是元二。”
“太子!”顾书言惊住。
顾蘅却笑得残忍:“不止元二,还有元四……呵!只要今日之事一成,谁都别想幸免!”
顾书言听得脊背发寒。他当然知道,所谓“今日之事”便是元幼祺被喂了那物事的事。可是,那不是为了……却原来,这是连环扣连环?
顾蘅平静地盯着顾书言惊悚的神情。若是眼前之人是元幼祺,她会禁不住问上一句“怕了吗?”,但是对于顾书言,她绝不会多问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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