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郡守李长宜因通行奏折上报严氏案时,就被谢茂狠狠记了一笔,这会儿黎州防灾不力,顿时就被谢茂拎出来当作典型痛骂。几位阁老都老实听着,单阁老鼻尖有细汗渗出。
单学礼入阁之前,就任吏部尚书,黎州郡守李长宜就是他的党人,被他一手提拔。
更倒霉的是,皇帝极其不爽那个嫌弃徐乡晦气的华林县令邱某某,骂吏部文选司狗屎糊了眼睛,“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父母的嫌弃治下‘晦气’,这是来当官的?这怕是供了个祖宗!”
被狗屎糊了眼睛的吏部文选司郎中秦南国,正是单学礼的大女婿,刚刚上任一年半。
太惨了。
被皇帝痛骂的官员,从郡守到县令和都单阁老脱不了干系。
单学礼是陈琦举荐入阁,明晃晃的陈系,然而皇帝如此震怒,陈琦也不敢吭气,老老实实地听着。
对面吴善琏与黎洵也不敢落井下石。皇帝是揪着李长宜和吏部文选司骂,可他们这边也不大干净,这春洪又分不清楚谁是哪一党,雪化了,水来了,该倒霉的都要倒霉。吴善琏与黎洵乃是乡党,靠着他俩的三两个小同乡也摊上事了。
皇帝拍着桌子骂娘,几位阁老到底还是站不住了,纷纷跪下请罪。
“叫李长宜上折自辩!说得明白,这黎州郡守的衙门他还能继续坐着,说不明白,叫吏部给他选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叫他养老去!”谢茂怒道。
李长宜今年才四十二,这就养老,意思就是找个山旮旯里远远地打发了,永远别想升迁了。
至于那个被谢茂嫌弃死了的华林县令邱某某,谢茂并未点名要如何处置。他也不需要如何处置——带累吏部文选司的长官被皇帝骂眼睛糊屎,这罪魁祸首还想好好混下去?
向来客气温和的皇帝在内阁雷霆发作之后,内阁就雷厉风行地发照会申斥了三位郡守。
郡守被申斥了也深觉冤枉,这么大个州郡,我还能一个县一个乡地跑不成?都怪你们地方不尽心,害老夫被皇帝、朝廷骂。一层压一层,郡守亲赴灾区,先把防灾不力的县令痛骂一顿,你断了老夫的青云路,别怪老夫绝你的富贵途!
※
太平九年的春洪过去了,灾民也都重建归家了,官场所留下的后遗症却没彻底结束。
六月,暑气炙热。
赶在烈阳出云之前,衣长宁就骑马赶到了襄国公府。
昨天就有羽林卫到长公主府通知衣长宁,今天是衣飞石休沐归家的日子。
衣飞石的休沐日很固定,若没有突发状况,每旬逢八的小朝日,他必然会回襄国公府。不过,就算回了襄国公府,衣飞石也很少出门饮宴交际,他和京中同僚世家的交流,仅限于各种帖子和朝会。在京中大部分官宦人家眼中,衣家两位国公都很低调,俱是深居简出,多大的面子也轻易请不到人。
衣尚予固然是真低调,衣飞石就是被皇帝缠得脱不开身,一旦休沐,必然在襄国公府昏天黑地。
“二叔!”
衣长宁进门,看见坐在书案前看帖子的衣飞石,兴奋恭敬地上前磕头施礼。
自去年衣飞石除服,在家庙遇到哭得不成样子的衣长宁之后,叔侄二人的交往就多了起来。
平时衣飞石会让孙崇给衣长宁送吃的玩的,做衣裳铸宝剑,从前周氏怎么对他,如今皇帝怎么对他,他就照着看顾养育衣长宁。为了教侄儿读书,他还趁着跟皇帝去内阁的机会,找单阁老介绍了一个先生,送到长公主府,教衣章。至于武艺,则是他亲自来教。
他每次休沐两日,第一天上午皇帝都有小朝会,多半会耽搁到午、未时间才会到襄国公府。
这空出来的大半个上午,从前他是用来看帖子,处理家务用的,如今就腾出来教衣长宁练武,也会和衣长宁讲一些在西北的故事,给孩子长长见识。
衣飞珀从前也会跟着来,前两个月衣家往黎王府向大郡主放了大定,按照礼法而言,衣飞珀和谢团儿就是正经夫妻了,如今正在上窜下跳疯玩,也就不跟着衣长宁来襄国公府了。
衣长宁本就不喜欢他跟着来。
你抢了我爹的世子位,你什么都有了,我只有二叔,你还跟我抢,你怎么这么贪呢?
自从衣飞珀不来之后,衣长宁每次来襄国公府都显得特别活泼兴奋。
衣飞石也没有抬头,提笔认真回复拜帖,吩咐道:“你来了。先去换练功服,打拳热身,半个时辰桩功。”
他这样严肃冷淡的模样,也没有让衣长宁觉得难受。
衣长宁行了礼爬起来,很熟练地书房里沏好茶,送到衣飞石手边,看了看桌上墨池,明明还有很多,还是没事儿找事地给二叔重新研了一些磨,自认尽了弟子之份后,衣长宁才躬身退了下去。
衣长宁才出门,衣飞石就端起他沏好的茶,慢慢喝了一口,眼底微微含笑。
“徐阳骏进京述职?”
衣飞石看了看黎州守备将军徐阳骏送来的拜帖,觉得这时机有些怪。
进京述职分两种,一种是朝廷针对官员的考核,三年一次,四品以上官员都要进京找吏部述职。另一种则是皇帝或内阁特召,就是朝廷有什么事儿要问你,你赶紧回京来说清楚。
朝廷的大事通常都会岔开年份操作,比如科举与吏部考功。今年是太平九年,正经的科年,礼部举士,朝廷忙的就是开科取士这件事,吏部考功选官就不会放在同一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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