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时候凌远出差了。
他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在去机场的路上给李熏然打电话知会一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他赶得是红眼航班,原本迟一天回去也无妨,但是李警官上午给他发了一张惊悚的照片,劲瘦的胳膊上乌云一样的大片青。
李熏然浑身上下凌远摸得门清,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家那位爷的爪子,当时就急了,也不管还开着会,起身就出门打电话。
他这头郁闷,李熏然比他还郁闷。李sir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上班路上碰见流氓斗殴也就算了,好死不死,还被人背后偷袭,一棍子抽在胳膊上。他当时没当回事,得空了才觉得疼得厉害,怕是骨折,赶紧溜达去第一医院拍了个片子。好在他皮糙肉厚,外头肿了一大片,里头一点没伤。骨科坐诊的副主任看着片子啧啧称奇,说是好久没见过骨头这么硬的壮士了,于是附赠活络油一瓶,叮嘱李警官回去好生休养。
医生都这么说了,李熏然原本打算谨遵医嘱,正盘算着是不是直接打电话给他爸请一天假,就有电话进来了。
也不知道他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上午被他抓回来的那帮孙子里,居然有个被挂在公安部网上追逃名单上,犯得事还不小,足够在监狱里呆上个十年八年的那种。这档子事一捅出来,别说请假,晚上不把他扣到十一二点就该谢天谢地了。
准确地说,凌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但是李熏然居然还没睡。他盘着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看见凌远回来,对他摇了摇爪子,动作僵硬。很像一只半吊子招财猫:“你回来了。”
凌远把箱子往门后一推:“你怎么还不睡?”
李熏然打了个哈欠。“明天请假。本来想去机场接你的。”他边说边抬了抬胳膊示意,“可惜身残志不坚,开不了车。”
凌远上去把他的袖子捞起来,迎面就被一大片乌青刺伤了眼。虽然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但真看见了还是不免要心疼。
他叹了口气:“以后当心点。”
难得阴沟里翻船的李警官撇了撇嘴,赶紧把手抽回来,小心翼翼地拉上袖子:“对了,妈给我们做了点酒酿,你要不先去吃点?”
凌远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我先洗澡,你别管我,赶紧去睡。”
他要把人往楼上赶,被赶的那一个偏偏死皮赖脸的往他身上蹭。
“不对啊,凌院长。”李警官眯着眼睛凑上来,笑得很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标准答案不应该是‘先吃你’吗?”
凌远想笑,又怕助长这人的嚣张气焰,于是只能憋着气把脸绷着:“看在伤号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哪儿学得这些有的没的。”
李熏然又打了个哈欠:“天赋秉异,无师自通嘛。”
他说完就贴上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很短暂的吻,然后凌远推开他:“好啦,天才,请你快上床吧。”
不是属狗胜似属狗的李熏然恋恋不舍地咬了他一口,晃晃悠悠地上楼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凌远本来要去收拾行李箱,眼角瞥见他站住,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讲,停下动作,侧头示意他有话快说,说完了赶紧滚上去睡觉。
而李熏然冲他眨眨眼睛,困意和倦意让这个动作的赏心悦目程度大打折扣,不过依然能让凌远下意识地想要微笑。
李警官说:“等你一起上床啊。”
“上床”这两个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成了一个明目张胆的暗示。不等凌远说话,他就迈着两条大长腿,飞快地消失在凌远的视线里。
——结果等凌远上去的时候,刚才还雄心壮志等着他来上床的人已经睡着了。
昏暗的灯光柔和了他的面孔,像是天真的无忧无虑,仿佛世上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能从此退避三舍,永不入梦。受伤的右手被他别扭地蜷在一边,凌远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手放平,心满意足地在他身边躺下。
随着黑暗一起降临的是他轻轻的一声呢喃:“我回来了,晚安。”
5、
我们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神仙。无神论者的李警官绝望地想,否则无法解释那股永远阻止他们睡到一起去的神秘力量。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凌远,而凌远看着表,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再不出发就真的要迟到了。
杏林分院最近迎来一尊大佛,24k纯金的那种,据说哪天这位不高兴了动动眉毛,本市就得有一大堆企业跟着倒闭。可这位施主钱多,人却不傻,不仅不傻,还精明得让凌远都头疼。这人地位卓尔不群,爱好也让人高山仰止,既不喜欢打高尔夫,也不爱在酒桌上比划,偏偏喜欢鸡蛋里剔骨头,合作方案改了几稿终于大体敲定。凌远下午在手术台上站了三个小时,难得准时下班,哪知道刚进家门,才来得及把拖鞋换上,郁总那边就打电话来,说是约了大半个月,合作方才终于愿意赏脸一聚,就今天晚上,地方他已定好,只等凌远人了。
送走凌远,李熏然去自己爹妈家晃了一圈,解决晚饭,顺便打包第二天的早饭。他回家的时间不早不晚,凌远果然还没到家。依照以往经验,这种场合不到半夜他回不来。所以等李熏然从浴室里吹着口哨出来,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的时候,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凌远闭着眼倚在沙发上,难得有点懒散的模样,一只手揉着鼻梁。听见动静,睁开眼看过去:“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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