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傻,也听出来江北话里的意思了。
托孤。
那个奄奄一息的老太太,之所以要把江北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是在托孤!
江北沉默着点了点头。
今天是大年初一,陈家老太太,说她自己绝对活不过初三。
江北相信这种老人的直觉,因为他小的时候就听过这样的话,来自那个已经勤劳一生,最后化作山脉的、他的爷爷说的。
“老太太自己说的?”二叔收起了往日爱开玩笑的脾气,表情凝重。
江北再次沉默着点了点头。
江庆一叹了口气:“既然人家老太太信得过你,敢把孩子托付给你,你就领着吧,老太太那边儿的事儿,我去准备。”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家儿这边的习俗多,我也不明白,所以很多事儿还得指着你和我二叔,不过老太太说了,让我在她走之前把黑炭妞领走,她不想让在自己孙女面前走。”
江北极力的想要说的平静,但声音还是渐渐颤抖。
当一个人垂垂老矣,当一个人如落日迟暮。
那种苍凉之感,比他去过的那大西北的沙漠更甚。
这是江北第一次去考虑人与死亡之间的深层次联系,也是他第一次去设想自己与死亡之间的关系。
如果有一天,当自己面临了死亡,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像有神论者说的那样,灵魂会抽离出ròu_tǐ,成为看不见的魂魄,飘在空中看着人间和自己的亲朋好友?
亦或是物理的死亡,即代表着人的死亡?只要心脏停止跳动,只要大脑彻底当机,就会彻彻底底的死去?
恐惧渐渐笼罩了江北的周身,那种无力感越来越强。
这时,江北才明白,人类在“死”面前,是多么弱小。
可那个老太太,竟然能够如此从容,甚至江北能感觉到,她有种即将解脱的乐观。
他还清楚的记得,就在陈家那个屋子里,老太太的每一句话都是笑着说的。
“江北啊,这事儿我想了一大圈儿,最后还是得麻烦你,要么就是麻烦你爹,反正你爷俩肯定跑不脱。老的呢,随便埋哪儿都行,也不用管什么习俗,最好能把我扬到河里,让我随着水流儿去看看大海,这辈子一直惦记着这么个事儿,临了临了也没成……”
“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说着说着就说偏了,我这个老的呢,你们不用多操心,但我家这个小的,真就靠你了!她可怜啊,跟着我这个么秧子奶奶,遭了两年多的大罪!等我走了,这房子你就给卖了吧,这钱用来给她找个学校,或者找个孤儿院……”
“你和你爹,都是好人,你们老江家在我老太太身上没少搭钱,这我都知道!给你们添了太多的麻烦了!不过都说债多不压身,我老太太欠你家太多了,这次还得麻烦你们!”
“别看我们家丫头岁数小,但她心里明白着呢,整个村子,一百多户人家,四五百人,她就和你亲,希望你能冲着孩子这份儿“亲”,帮帮她。”
江北全程静听,直到最后,才用力的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行!”
大年初二,一大早。
江北再次来到了老陈家的院门口,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和家里商量好了之后,便将自己返京的计划彻底提前。
老人活了七十多年,临终时的最后一个要求,江北在仔细思考之后,决定答应。
带着黑炭妞提前离开村子。
老人不想带着愧疚,也不想再让她的乖孙女儿再为了自己掉眼泪,江北没理由拒绝。
黑炭妞和昨日一样,现实从门里探出一颗小脑袋瓜儿,然后见是江北,这才整个人钻了出来。
可是,江北低估了黑炭妞的洞察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撒谎水平。
撒谎的的确确不是江北的强项,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当他说要带着黑炭妞去京城的时候,黑炭妞陈瞳瞳立马变得无比警惕,只问了一句:“是不是我奶奶让的?”
当她看到江北点头之后,便直接大声哭着跑回了屋子。
她一边哭一边嚷着:“我不走,我要陪着奶奶。”
撕心裂肺。
她哭的撕心裂肺,江北听的撕心裂肺。
无论岁数大与笑,有些直觉,只要是人都会有。
生离死别,更是如此。
黑炭妞不是寻常人家没心没肺只顾着撒泼打滚儿、嬉戏打闹的孩子,从某些意义上讲,她的的确确是个“成年人”,尤其是面对自己奶奶的事儿,更为敏感。
跑回屋子的黑炭妞,只顾着抱着自己的奶奶流眼泪,懂事儿的没有哭出声。
可越是这样,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江北,便越觉得揪心。
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竟然懂事儿到,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丫头,别哭,奶奶没事儿。”陈老太太自从昨天江北走了之后,精神面貌便格外的好。
不仅能够自己靠着墙坐稳,之前那一直浑浑噩噩的脑袋,竟然也突然不疼了。
突然的一身轻松所代表的是什么,老人心知肚明。
孙女突然的举动,她也一清二楚。
一老一小,心有灵犀。
她安慰完自己的孙女,又转头对江北笑道:“江北小子,回去吧,明天早上来就行,既然丫头已经感觉到了,那也没必要硬撵着她走。”
江北沉沉的点了点头,默默退出了屋子,把老太太的仅剩的时间都交给了黑炭妞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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