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听到了一生中最动听的音乐,看到了百鸟来朝的异象,宛如梦境。这是弄玉创造的奇迹,一曲招引百鸟,她明明是九天的仙女。这首曲子,是空山鸟语,是自由的鸟儿飞翔在无拘的山谷中,这是百鸟的梦,也是人的梦。
墨鸦赶到时,他看到了那在高空中盘旋不去的鸟雀,也看到了那个傻小子怔愣的模样。当然,他也听到了那首曲子。他不通音律,却并非毫无感觉,那曲子,像他在空中聆听到的风声。但这充满希望的乐曲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血腥来的太快。
重兵把守的将军府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一张琴,还是在将军姬妾的房间里,这是要整个韩都的人都笑话将军府的防守能力,拿将军的女人做饭后谈资吗,将军找不到元凶,或者说他根本没派人调查便杀了十数看守之人,他们的尸体就挂在显眼的地方,以儆效尤。墨鸦在绞刑架下站了许久,紧紧攥起的拳几乎掐破了手心。
他没有把白凤供出去,他隐瞒了白凤的逾越。这代价实在太大,令人窒息。是他没有想到这种后果么,不,以他对将军的了解,他自然是能猜到这种结果。
尸体的阴影被月光拖拉在地上,淹没了他的身影。他想起来很多死去的人,有他的任务目标,有被他灭口的知情者,有激战时误伤的无辜路人……太多了,他数不过来。眼下这十数条人命,只不过是添了新的杀业。
他低下头,哑着嗓子笑了起来,苦涩的声音低到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三更时分,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走近了白凤的床榻。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出神的瞧着白凤的侧脸,月色将少年的轮廓镀上了浅浅的银边,丰神俊朗,如玉一般的模样。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少年的脸颊,可那手却抖的不成样子。
他担心了那么多年的情景终是比任务中的意外提前到来,为此小心翼翼看守数年,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尽数白费了。
他清楚的知道,白凤已经招引了杀身之祸。虽然墨鸦不会将他说出来,但是这件事发生在将军府,那就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白凤的行径。
白凤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太小,他甚至没有资格参加将军的会议,甚至不清楚傍晚发生的屠杀是因为什么。
“墨鸦……”白凤动动眼皮清醒过来,“是有任务吗?”
墨鸦摇摇头,转过身离开了。
九十二
白凤眼睁睁的瞧着墨鸦离去,一阵细细簌簌后他坐直了身子,在茫茫夜色中陷入思索。
他已经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中活过了十四个春秋,还能拥有多少年则是个未知数。他捡起一枚白羽,一点点揉弄着上面细腻的纹理,月光温柔的抚摸过沉思的他,却没有一丝慰人温度。
他的人生过于单调。过往的记忆模糊殆尽,他依稀记得自己也曾有过自由的岁月,然而那日子太短,而他也太过懵懂。后来,他开始接受训练,用接受这个词如同嘲讽,因为不管他接不接受,他的生命就被握在了别人手中。
他恨过,或者说,一直恨着。
他活的无比压抑,常年的血腥与阴暗几乎要将他逼疯。那些不是简简单单狠下心就可以不在乎的,而是真正的沿着地狱边缘,看着旁人的惨剧,就像在看自己的末路,剜心刮骨。可偏偏每个人都对鲜血淋漓的事实视若无睹,就连墨鸦也只是劝他不要想太多。
为什么,生命如此廉价?
他不知道去问谁,只能将所有的质问与怨恨压入最深的心渊,装成潇洒无情的样子,因为他还不想死,因为“活下去”是所有生命的本能。
唯一能让他有所慰藉的,是飞上天空的渴望。这个念头深深的扎在他心底,尽管他经常忘记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
从没有人教过他乐理,但他天生自通一般的,听懂了雀阁上的空山鸟语。
弄玉……
她的名字很好听,人也很美丽,但这些都不重要,在她的琴声里,白凤似乎找到了一些问题的答案。或许答案本身也不重要,他只是需要有个人能大胆的与他讨论这些问题,即便弄玉是用这种含蓄曲折的方式与他交流。他不知道有个词叫知音,但毫无疑问,弄玉已经成为了他心里特殊的存在。
他不傻,他隐约察觉出了今天将军府不宁静的缘故。然而墨鸦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是刚刚,他明明特意来找他了,却还是像无数个任务之后淡淡的招呼他回去一般,再无其他表示。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隐忍、沉默、甘于黑夜,墨鸦,为什么你也总是这样?!
白凤握紧了拳,那枚白羽几乎被他搅碎。
他本想继续把这些压入深海,但命运却在此时回应了他之前的呼唤,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九十三
白凤很快就再次看到了墨鸦。他们站在郊外的悬崖上,这是他们常来的地方,落在眼中的尽是熟悉的风景。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几分出乎白凤的意料。
墨鸦今早接到了将军确切的命令——杀掉白凤。但他现在只是把白凤狠狠的教训了一通。白凤不仅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快意。原来,你也不是冰冷的杀器,你也会为无辜死去的人而恼火。没错,你和我一样,就算你外表再怎么冷酷无情,你的心里,明明藏着与我一样的煎熬。
接下来的逃亡,顺理成章。虽有不舍,白凤习惯性的遵从了墨鸦兵分两路的建议。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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