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许倒不担心他,期间甘元给他盛了粥和菜,但因为头太疼了,他实在吃不下,就没动过。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看见了一只黑猫。
那只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靠近他的,它静静地蜷在石桌上,兽类特有的竖瞳如同一金色的条线,无端有些瘆人。
感受到他的目光,它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抖了一下耳朵,站了起来。
因为头晕,颜许眯着眼看了那只猫很久,总感觉见过它。
颜夫人曾喂养过一只一模一样的黑猫,那只猫总是偷吃阿姐给他做的鱼,颜许揍过它不止一次,以至于那只猫看见他就警惕地跳到高处,除非用吃的才能把它哄下来。
后来的某一天,黑猫突然消失了,他还以为是它被自己吓跑了,谁知颜夫人去世的前一晚,他又看到了那只黑猫。
他对那一晚印象很深,不仅因为黑猫有异常,连颜夫人也似乎有些意识不清醒。
那晚无星亦无月,他实在睡不着,又在辗转反侧中听到了猫叫,于是便好奇地起来准备去看看。
猫再小也是肉,当时那种情境,能抓到也算运气。
毕竟是夜晚,他不抱希望地走出去,心想就算抓不到出去走一走说不定也更容易入睡。
只是他一推开门就被天空中一轮明月给震撼到了,那天明明是初一,怎么可能会出现满月?
颜夫人坐在院中那棵红木棉树下,与往常不同,总是温柔的她神色冷淡疏离,怀里则抱着一只黑猫。
她似乎在自言自语,怎样才算不再受苦?
黑猫一动不动,她也一动不动,颜许意识到不对,正想偷偷回去时,颜夫人突然看向他的方向,问,怎样才算不再受苦?
虽然年幼,但颜许还是冷静了下来,他常听吴先生讲经义,颜夫人诵佛经,这点问题还是答得上的。
夫人是佛家信女,他便挑了佛家的说法,答,众生皆苦,来世或有可能。
颜夫人怔怔地看着他,长叹一声。
她说,好,今日某欠下一段因。
她放下怀里的黑猫,那只猫却像死去一般,软软地瘫了下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她走到他的身边,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喃喃自语,说,没想到那猫鬼贪食,竟舍了吴先生寄在你身上,若非夫人日日念经……
她沉默了下来,转身离开了。
黑猫警觉地竖起尾巴,口中发出一阵低吼。
颜许意识稍稍回笼,他握住自己的武器,打量着这只黑猫。
……天下黑猫一般黑,还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那只。
他还在猜测时,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身体迅速膨胀了起来,转眼间就足有一只成年虎大小,它身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痕,伤口处的皮肉都翻卷了起来,隐约看得到白森森的骨头,它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也失去了光泽,枯槁如杂草一样披在身上,眼睛也不见了,空洞洞的,随后它吼了一声,猛地朝颜许扑过去。
这下基本可以确定了。
颜许一个迎风回浪躲过它的第一爪,咬牙切齿:“原来是你!”
这只猫到底是不是小时候那只他不确定,但绝对是他年少时见过的那只。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和吴悦因为杀虫药配得太重不得不灰溜溜地出谷寻找五毒弟子帮忙授粉,那时候正是初春,他们在路过长蛇谷歇脚,路过一堆穿着浩气盟制式服饰的人。
其中有个看起来年纪与他差不多的纯阳,长啥样他也记不清了,隐约听到他们说要找什么为祸一方的妖怪。
颜许听着他们的话觉得好笑,妖怪跑到这种荒凉的地方做什么,连个可以祸害的人都没有。
休息过后他们就继续上路了,他正在听吴悦头疼地说徒弟有多不好带,什么教她的明明是花间游,她却非要自学离经易道啊,什么最近又有奇奇怪怪的人调戏徒弟啊,好担心啊徒弟弟不会被人骗走吧……
听得他只想翻白眼,你徒弟精着呢,根本听不懂你在担心什么。
他这一走神,无意中抬头发现陡壁之上有一簇很眼熟的绿叶。
那是一株与他入谷前心心念念很久的优昙有着相同的叶片的昙花。
颜许顿时就走不动路了,这优昙长得有点不大对劲啊,明明过不了冬,若是自然生长,应当生于南方,为什么会有一株看似天生天养的出现在长安?
他让吴悦等一等,自己运功几个起落跃上陡壁,小心翼翼地将它挖了出来,他是芳主门下弟子,可以尽量避免伤到根系,再捧了一把土壤,又用布包兜住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落了下来。
吴悦看到那株优昙,也有些惊讶,正与他商讨为何它可以撑得过长安的寒冬时,那队浩气盟的人也赶了过来,嘴里似乎嘀咕着什么妖怪明明就在这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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