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月对自己依赖甚深,却也是到此刻才察觉,原来自己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月生出一种名为“牵挂”的情绪。
然而他来不及细细品味这种感情,就被月接下来的话触得心中一酸。
“宣奕,带上我吧,你不在,我会害怕。”月的声音里带着央求,透出一股可怜,眼圈已有些泛红。“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宣奕,我现在、我现在除了你,我……”
剩下的话语被隐没在喉间,月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毫无立场要求宣奕一直带着自己。宣奕救了自己,可他并不属于自己,自己又怎能厚颜地以失忆为理由强行挤入宣奕的生活呢?
这些日子的关怀入微是宣奕的体贴,但却并不是他的义务。自己竟还想得寸进尺,人啊,果然是贪心不足的。
这样子的自己,是不是很让人讨厌?就算是温和如宣奕,也会感到厌烦吧?
看到眼前人的神情由恳求变成茫然,然后又染上深深的惶惑与悲凉,宣奕的心狠狠一揪,再顾不上别的,抬臂将人拥入怀中,手掌抚上他微微颤抖的脊背,轻轻上下摩挲安慰,嘴唇贴近月冰冷的耳畔,心疼道:“阿月,别怕,我不会不管你的。你不要难过,我带你一起去凝清山,绝不丢下你。”
在宣奕如是这般反复说了三遍之后,月才渐渐缓过来,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对不起,宣奕。”月愧疚地嗫喏着,垂下目光,“我……”
“阿月不用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宣奕温柔地抬起他的脸,让月看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轻柔拭去月眼角悄然溢出的湿痕,“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宣奕的体谅让月在情不自禁欢喜的同时心中愧意更甚,胸口一时酸甜交汇,滋味难言:“宣奕你不要这么说,我知道是我太缠着你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我会努力改的。”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让自己显得坚强些,却不知道此刻的表情落在宣奕眼中是何等的苍白脆弱。
“阿月,你无需如此。”宣奕叹息,朝夕相对这些天,月心中的害怕他如何不知?从月清醒至今也还不到十日光景,作为失去了记忆的人,月眼下患得患失的不安状态可以理解,实在不该对此做什么苛责,且月这种透着小心翼翼的乖顺依恋并不令人生厌,反而让他心生呵护之情。
宣奕眸中带着暖意,语气关怀真诚,安抚着月黯然的心:“阿月,我说过绝不丢下你,这承诺绝非空言,你要相信我。”他勾起唇角,给了月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继续道:“所以,答应我不要再这样害怕了好吗,阿月?”
“谢谢你,宣奕。”月眼眸微合,神情动容,浅浅蹭了蹭宣奕挨着自己脸颊的手掌,“你真好。”
手心传来一种轻柔的触感,痒痒地直达心底。宣奕的睫毛不自觉地颤动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拍拍月的肩后收回手,笑道:“我不是说过吗,我家里还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看着你就跟看他一样。”
月有些怔怔,随后移开目光漫无目的地望向别处,小声道:“我不是你弟弟。”
宣奕一愣,随后爽朗地笑出声来:“你比我小,不是我弟弟,难道还想做我哥哥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月似乎有些急得想跺脚的模样,但咬咬唇后,终究还是归于沉寂,眼眸深处闪过几分迷惘失落,不再说话。
心头有一种莫名情绪盘桓纠缠,宣奕望着月,感觉自己有种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然而却又不知道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心脏跳动中传来几分异样悸动的感觉,像是期待,又像是懊恼,宣奕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
……
遗尘宫,绯烟殿。
地看着一众侍女噤若寒蝉地收拾了满地狼藉匆匆退下,黑色衣袖中,有细细的血流沿着他的左臂蜿蜒淌下,殷红的血滑过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呈串珠状滴落在地上。而他本人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对此毫不在意。
作为历代宫主的起居之所,绯烟殿这段时间经历了往昔从未有过的混乱。
不,曾经也有过类似的一次,是二十年前,那个人出事的时候……
墨临风闭了闭眼,一向少有情绪外露的冷峻面容上难得显出几分疲惫神色,旋即消隐无踪。
自从师父走火入魔之后,便不时陷入癫狂,出现幻觉,脾气暴躁,动辄损物伤人。起先还能认出他这个亲传弟子来,如今却是连他都辨不清了,这手臂上的伤便是方才师父发作的时候他阻拦之下一时不慎挨的。
师父的身体每况愈下,绯烟殿封殿多日,宫中已然流言四起,宫外亦多有窥探,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写月他至今下落不明……
凤眸中有厉厉冷光闪烁,墨临风面上杀意一闪而过!
“右护法,请让属下为您包扎一下手臂上的伤吧。”杜淮从内殿转出,看到墨临风脚下聚起的一片鲜红,紧了紧眉头,上前拱手沉声道。
墨临风开口时声音微显沉重:“不急,杜淮,师父状况如何?”他慢慢将视线移到眼前青年身上,目光渐渐变得尖锐。在这有如实质的眼神逼视之下,杜淮饶是之前已经做过心里准备,此刻额上也冒出汗珠来。
“扑通”一声,杜淮重重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有声,随后也不敢抬起,紧紧贴着冰冷的玉石地面,声音微颤:“属下无能!宫主中毒已深,毒入心脉……”“不要跟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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