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印刷业印量不大且产品内容雷同,所以雕版印刷更有优势。而现在报纸内容一期一变,活字印刷的优势就显着得多了,因此能发挥出这个优势的陈家就更容易占得先机。
这份格致新知,并非东海人办的出版物,而是华亭县一家徐姓大族主办的。这家人根基深厚,族中能人辈出,光这一辈就有好几个进士,同时在商场上也有不少建树,自然也派了不少子弟去东海国求学。怪不得说人家厉害呢,这些留学的子弟学成后,回家一分享学习的心得,族中不少人就被这些新学折服,一边派遣更多的人去求学,一边着书立说,利用自家横跨两个知识体系的优势,把东海人的新学“翻译”成当代人易懂的话语传授出去。他们还办了这份格致新知,两版刊登新学知识,两版以问答的形式解答一些问题,居然也颇受欢迎。
这不,陈老板一边检查着排版,一边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过去了。不过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一个小伙子却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阅读:“二叔,外面福顺行送货来了,看箱子,应该是北来的洋货。”
“福顺行,北洋货?哦,算算是这个时节了,应该是北来的耗材到了。”陈维纲小心地把放大镜装回皮盒之中,塞进怀中,“走,喊上两个人,出去接货吧。”
福顺行是华亭县的一家老字号商行,在上海设了分行,也经营一些洋货转卖、土货买办的生意。浸香书坊用的东海货大部分都是通过他们采买的,比去临安进货要方便些。采购的主要是印报所用的铅字、纸张和油墨,虽说本地也有类似的东西,但用起来与洋货差了一大截,所以大多还是外购的。
两家也是熟人了,很快就点验过了货物,办好了交接,然后把东西抬了进来。油墨和纸自是要入库不必说,陈维纲让工人抬了进去,然后自己带着识字的子弟,来到了排版间,将新到的铅字按顺序放入架子中。
“a,啊阿,每样五十个,准……ba,八……”
他们所用的排列方式,是从东海人那里学来的“拼音法”,虽然检索起来未必有传统的法子快,但学起来却出乎意料的简单。尤其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学过基础规则后,简单练习一阵子,就能从一堆繁复的架子中准确地把需要的字找出来,可以说培训起来要容易多了。陈维纲一开始对此也感觉很困惑,但这个时代诗词发达,对于音韵学有了一定的研究,当他把拼音与反切法联系起来,又经过了长时间的实践练习,终于也是掌握了这件工具。不过毕竟华亭方言与东海人用的那种奇怪官话有不少差异,偶尔还是会弄错,在不断的纠错过程中,口音不免被带偏了一点。
翻着翻着,陈维纲来到了“hui”音目下,这里同音字很多,每个字又有不少异体字、不同字号,密密麻麻列了一堆。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下,突然在“辉”字目下停了下来,拨了一下,然后对子弟们说道:“往后此目只余‘辉’一型字即可,除非特别指定,‘煇’之类的异体便不需用了,省得这么多字找起来麻烦。哦,对了,以后,一字有多个字形的时候,尽量用简单的那个,既省油墨,看上去也清爽。”
长辈兼老板要求,子弟们哪敢反对,于是纷纷点头称是。好嘛,若是以往他们这么写了别字,非得惹先生一顿训斥不可,结果在黑心资本家的利润驱使下,居然搞起了字形简化,真是数典忘祖啊!
收拾完新来的铅字,陈维纲刚回到天井中,正要继续检阅刚才的格致新知,门口处就来了生意,于是他赶紧迎了出去。
来客是一个年轻书生,手里捧着一叠稿子。陈维纲一看就心里有数,八成又是哪家的秀才写了一堆诗词杂文想印成册子送给友人,这事多见得很。于是他笑呵呵地迎了上去,问道:“这位客官,可是有文字要付梓?”
书生点头道:“正是。东家,你们这边印起来是什么价钱?”
陈维纲娴熟地说道:“您是想制版还是活字呢?前者要贵些,一尺的版九百文一版,后者论字计价,要便宜不少。不知客官印的是何等文字?若需珍藏,那还是制版的好,但若只是一般的文字,那活字还是要划算些。我家用的可是东国的铅字印刷机,品质亦不差于寻常的雕版……”
书生摆摆手:“没甚珍藏的,活字便可。总共约莫五千余字,最好能印于一面大纸上,字尽量大些,需印五百份,这要多少费用?”
陈维纲一愣,这是要自印报么?但也难不倒他,于是顺口报道:“活字排版费千字两贯,五千字便算十贯。这么多字,用寻常报纸幅面的二开纸即可,每份纸墨共耗十九文,五百份便是近万钱了,我便让个价,算作十二贯好了。若需留版,还需每月二贯。”
“留版?”书生对前面没什么意见,只对最后这项有些疑问,“那是什么?”
“哦,就是把排好的字板保留一段时间,以防加印。以往经常有些客人印了书报回去,隔些日子又要加印,这便要再次排版,还得虚耗版费。若是把排好的字板留一阵子,就省了功夫了。只是小店铅字有限,留版就不免耽误一些活计,因此得收一定的费用。如果客官确实要长留,还可用灰泥模翻成硬版,只需五贯钱,比每月付合算些。”
“原来如此。”书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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