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铎已经停下了步子,可是齐沈懿的手却还拉着她躞蹀带的挂带没有松,她似乎是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个小玩笑竟然会惹李铎生气。
默了默,李铎抬手在齐沈懿的头上揉了一把,再开口时已然换上了齐沈懿熟悉的欠揍口气:“哎呦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啊,我就跟你开个玩笑,瞧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莫要再哭了才好,哎呦哎呦……”
齐沈懿蓦然抬头,正对上李铎那双笑意融融盈光点点的漆黑瞳仁。
“……”齐沈懿别过脸给自己来了一个深呼吸,她给自己说,别生气别生气,李子恪就是这么一个德行,你做生气他就越高兴。
但是她还是好气哦!
“中郎将!你看我不捶死你!”将军夫人按捺不住,终于挥起拳头追着那个皮糙肉厚的家伙在屋子里跑了起来。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齐沈懿在追着李铎打的过程中,追着追着就从明堂追到了和明堂用小回廊连接着的东边的主卧。
她追不上李铎,便随手抄起一个软枕给李铎掷了过去,谁知那家伙不仅轻飘飘单手的将软枕接住夹在了胳膊下,而且路过屋门下的时候还顺手用右手手肘关上了主卧的房门。
“你关门做什么?”齐沈懿停下追打李铎的步子,突然有些拘谨起来。
这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如此共处一室,难免有些不太好。
李铎没让齐沈懿有时间多想,她已经夹着软枕信步走了过来。
齐沈懿忍不住主动往后退了几步——这家伙眼下的这副闲适模样,像极了草原上施施然围猎收网的头狼。
李铎三两步逼近过来,直接将齐沈懿逼到了退无可退的窗边。
她把夹在胳膊下的软枕拍进齐沈懿怀里,隔着软枕欺身靠近过来,俯首,与齐沈懿呼吸相闻。
“昨儿夜里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没?”李铎左手支在窗台上,右手闲散的负在身后,她偏头在她耳边说话,声音低沉,话语施然:
“时间紧促,这个你比我清楚,我最后再征求一遍你的意见——齐沈懿,我帮你让你父亲书下和离书放你母亲离开,并帮你好生安置你母亲,你帮我在二圣那里斡旋几分,尽量帮我拖延着一些时间,如何,应否?”
“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呢。”齐沈懿用手里的软枕推了李铎一下,谁知这的人身形却纹丝未动。
她抬眸看着李铎,眸子里似含了某种意味不明的笑意:“如今除了这个条件我别无他选之外,中郎将这一步棋走的中规中矩,没有错。”
聪敏如李铎,已然听明白了此中的深意,她挑了一下眉,呼吸的热气打在了齐沈懿的耳廓上。
说:“这便是你嫁进将军府的价值所在了。”
耳朵上的酥麻感还没有消退下去,靠着墙的人却陡然心里一凉,她觉得有些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深了。
“多谢麾下提醒,”齐沈懿笑着朝李铎颔首:“天色已经不早了,麾下在外忙碌一日,赶紧回去歇着罢,恭送麾下。”
如此直白的送客,李铎没理由再在这里待下去,即使她心里隐隐有些不想离开。
待李铎离开主院之后,齐沈懿唤净霜进来帮她悉数收整,然后早早的就爬上了卧床准备睡觉。
就在净霜准备熄了屋里的灯时,齐沈懿突然开口说:“净霜,拿一盏烛灯来放在床边罢。”
净霜不解的看一眼自家夫人,然后顺从地掌来盏蝴蝶灯台,好生的放在了齐沈懿床边的杂物几上。
待净霜带上门离开后,齐沈懿从枕头低下摸出了那封李铎给她的信。
信封没有封口,信里也就只写了寥寥几行字:今日点卯当差,晨起不忍吵醒你,晚上回来陪你吃饭,勿念。
信纸上的字体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甚至墨透纸背,内容的最后连个落款的署名都没有,但是莫名就能让人知道这字出自李铎之手,不知为何,齐沈懿就是觉得,像李铎那种人,只有这种霸气嚣张的字体,才是最符合那个年纪轻轻就智谋深远的人的。
说起这个,齐沈懿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只知道李铎名叫李铎,表字子恪,可是他的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她却是一问三不知的。
她挲摩着有些粗糙的信纸,倏而就想了起来,咸京府衙门颁发的婚书上应该是有李铎的名字的,然而她又犯难了——她和李铎成亲的婚书,从一开始她就是不曾见过的,啧,婚书呢?
齐沈懿把信纸原封不动的装回信封,随手将它塞进了床头的某个夹缝里。
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了,齐沈懿吹灭灯抱着被子躺了下来,赶紧睡罢,眼前的状况对自己是绝对有利的。
齐沈懿深知,自己和李铎之间,不过就只是单纯的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可是李铎这个人要比她坦荡的多,他敢于将两人之间被夫妻关系遮盖着的鄙劣直白的暴露在明面上,毫不避讳。
李铎似乎是个坏人,但他竟然能坏的如此坦荡。
……
作为“人质”从楼漠来到咸京,李铎此番入京是有任务在身的。
外面已经响过了子时的梆声,紫微斋漆黑的卧房里,安静的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无声无息的换上夜行衣,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
敏捷灵活的身影在将军府的后院里闪了几闪,很快就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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