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这世道,谁能容易了?”花白头发的老头儿说着,指指边上的一位中年员工说道:“他小赵,原本是挖矿二代,上有70多岁的老父亲——在煤矿上工作了一辈子,两年前尿毒症让老人已不能下地行走,依靠每周3次的透析维持。而上初三的孩子,也处在升学的关键节点。一个月透析要花3000元,孩子的各种辅导班……养家糊口的压力,他容易吗?”
“还有小杜,曾是运煤司机,同样背负着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上高中的儿子、年事已高的老母亲,都需要他的照顾。他容易吗?”
齐政等几个人这才发现,跟前已经围满了年老的“义务工”和年壮的正式工。
“这两年,煤炭行业大环境恶化,像小赵小杜他们,都是第一批下岗的矿业人,如果没有林区提供的工作,那是一下子没了生计啊。”
“咱们这些人,家里的小子都在林区干活,也都希望林区长长久久做下去,做得更好。咱还有把力气,也希望为家里的小子们出把力,一直到不能动。领导,你也别怪我家小子自作主张,他是拗不过咱们。”老人家朝着张博飞扬了一下头。
齐政瞥了一眼脸色通红的张博飞,诧异于他的老父也在其中。
“这里,你们员工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这里就是‘绿色银行’!咱们离开了曾经的‘金饭碗’,现在就打造新的‘金饭碗’,自然干劲也足,大家说对不对?”白发中,渗透着自信与希望。
“对!”昂然的吼声响彻林区,惊起一群鸟雀。
正式工们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满脸涨红;上年纪的“义务工”也回忆着峥嵘往昔,脖子扬的比年轻人还要高。
老人家得意了,笑道:“看看,这就是群众呼声。你与其担心咱们这些老家伙,不如多种能源树,让更多的家庭有了生计,比什么都强。”
“您说的对。”齐政老老实实的点头。
齐政是知道的,从2012年开始,煤炭行业苦苦挣扎,至今,离脱离“苦海”海早着呢。
煤价下行,国家主动压产减量,严控新增产能,对煤矿工人来说,这也意味着将离开曾经的“金饭碗”,或坦然面对转岗分流,或积极主动去寻找新出路。
煤炭行业是晋省的支柱产业,煤炭不行,百业凋敝。失去生计的,可不仅仅是煤矿工人,还有依附煤炭产业链上下游生存的各行各业人员。
现在,很多煤企或煤矿工人,还在硬撑着。作为国企,不到最后一步,是不会减员分流的;作为曾因煤炭过上小康生活的煤矿工人,尽管工资也不断下降,却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短时间内煤炭行业能走出困境。
但数十万煤业职工,乃至传导的上百万关联失业人员,注定要直面残酷。
晋省能源林基地大部分的工人,是从矿上转型来种树的。
他们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在能源林基地种树,是与井下作业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从一个黑暗的、潮湿的,充满了孤独与恐惧的世界,走向一个温暖的、光明的新空间,一段新征程的开端!
他们的眼里泛着光。
无论是规划实施能源林建设的马定文,还是凑热闹的陈永贵,都被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惊住了。
第一次,他们不是从利益的角度,而是从人心的角度,去看待嘉谷的能源林事业。
齐政从其他千千万万个嘉谷合作社的社员脸上,看到过类似的希望之光,但每一次,依然为之动容。
我们是事业是什么?嘉谷的事业是什么?
或许,是给漩涡中的人们一个新选择。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晋省的能源林计划还有几分不认真,现在,群众的呼声之重,落在他心里,像是榔头一样,敲碎了他最后一点不以为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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